張津生回到家裏時,是晚上九點鍾,沈萍萍正在洗澡。她沒聽見他的開門聲。張津生是何等的經驗豐富?他和沈萍萍說的是明天中午之前到家,今天就趕回來,他覺得自己不是強攻摩天嶺,而是在偷襲。沈萍萍一定高興,認為他心裏掛念自己,等不及了才提前回來。張津生經曆過這樣的場麵,明天時間逼到嗓子眼兒,王小菁還是要說你歸心似箭。不如今天回家,從從容容,至於王小菁這裏,穩穩當當地請她吃一頓飯,還了她專門送自己回來的情,她也不會認為自己太急急可可。
張津生在塑料布後麵看著沈萍萍洗澡。不知道的有點恐怖,電影裏的殺手全是在這個時候出刀子的,然後塑料布那邊一道血跡射在牆上,再一個鏡頭便是警察來到現場。機警的沈萍萍還是覺得有人,她撩開塑料布一看,原來是張津生,不由得喜出望外,裸著身子就撲了過來。張津生把濕淋淋的沈萍萍抱進屋裏,翻身就把她的睡衣除去。然後他就在上麵不動了,他莫名其妙地想研究一下,沈萍萍和王小菁的到底有什麽不同?沈萍萍作為女人,整個外在是無可挑剔的,她幾乎達到盡善盡美的程度。為人也好,不張揚,不造作,不矯情,基本上屬於知道自己到底處於什麽位置的人。所缺少的,是王小菁那樣的朝氣,盡管王小菁比她大上五歲,可王小菁心理年齡似乎還處於少女時期,然而,令自己不可思議的是王小菁的社會閱曆幾乎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沈萍萍呢,沒有經受過任何情感方麵的衝擊,在整個人生的認識上還處在一片混沌之中。張津生把沈萍萍列為純情姑娘,自己最初喜歡她的當然就是這個。但是,這兩天他發現人還是最好懂得多一些為妙,倆人就好溝通了。省得自己和沈萍萍在一起,像是哄小妹妹。想著想著,張津生就笑了。自己這是怎麽了?進入一種新的誤區,偏愛起經驗豐富的女人來了?一旦自己把王小菁搞定,你小子是不是轉過頭又欣賞純情少女了?這兩種女人都弄到手了,你小子會不會喜歡上五十歲的女人?你能給自己找出老女人知疼著熱,充滿母愛的理由,男人都需要母愛關懷雲雲。男人呀,沒滿足的時候,男人之於女人,就像叭狗之於骨頭。
為什麽提前回來?完事後沈萍萍悠閑地躺在張津生的臂膀裏問。
一日不見娘子如隔三秋。張津生說完就罵自己,一點真誠也沒有,估計王小菁正在高速上奮力開車呢,簡直太殘酷了。
女人是經不住這樣話的,身子當時就軟了。她再次把他糾纏,像一條發了情的蛇,把張津生緊緊地捆住。張津生知道自己還得勞動,如果說剛才是開局,那麽現在才是壓軸。他按照床上大活的程序開始操作。直到沈萍萍控製不住地喊出來——你是個野孩子!
其實,王小菁的心理活動十分複雜。從天津回來的路上幾次差點撞上了人,在車裏看見誰都像張津生,這小子怎麽在這裏?就想開車過去看個究竟,就差把行人看到自己車軲轆底下去。其實比他有地位,有身份的好男人多了,自己從沒有正眼看過他們。他張津生幾乎就是個流氓,倒讓自己不平靜起來。也許流氓就有這種本領?專門破壞好女人的心境。這在文學作品裏倒是屢見不鮮,自己從來認為那些是為了吸引讀者才杜撰出來的浪漫故事,難道現實生活真有其事?出色的流氓一般都是才華橫溢,像張津生這樣的隻能算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鐺的小痞子,最突出的特點就是那張貧嘴,比我們北京張大民差遠了。張津生到底有什麽?要說寫文章,社科院裏的那幫人哪個不是著作等身?自己不是照樣沒把他們看在眼裏?要說長的漂亮,報社裏也不乏其人,副刊的小良,記者部的呂彬,哪個不比他精神?他們巴結自己,自己連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的。自己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毛病?
王小菁回到家裏時已經是半夜了。她疲憊地躺在床上,自己這是幹什麽呢?有病!電話響,誰又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難道是張津生?不太可能,他現在準是和未婚妻糾纏在一起。她好奇地拿起話筒,原來是丈夫老馮從歐洲打來的。
後天下午北京時間五點到機場接我。
你完成任務了?王小菁有些驚喜,正是自己需要他的時候,簡直是天意。
不,隻是辦點事情。
唔。她多少有點掃興,再次把接機的時間落實好。放下電話後,她還是十分愉悅,叫你張津生回家和小娘子聚會,我也不含糊,想讓我孤獨,姥姥!你為了看看小娘子,從北京跑到天津,我老公為了看我,從歐洲專門回來,下回見這小子自己可有話可說了。
她在房間裏搓著手直轉悠,仔細想想應該準備什麽歡迎老公的歸來?
一時間,張津生和王小菁都有事情可幹了,可苦了丹丹。早上在辦公室王小菁把老馮要回來的好消息報告給她,她聽了以後沒什麽反應。盡管老馮來對自己和張津生是一件好事,等於天然地少了一個障礙,但是張津生不辭而別說明他寧願回去找女友解悶也不願意找自己發泄情緒。看那王小菁忙著處理自己的工作,好騰出時間照顧老公,嫉妒,他們之間怎麽就那麽興奮?不明白,不理解,這夫妻之間時間長了哪裏還有什麽感情?那些都是童話。當然,王小菁屬於小別如新婚,他張津生也是還沒有結婚,屬於正在興頭上,早晚他們兩對都得吃互相煩了的苦頭。
張津生早上眼看著沈萍萍去上班,沈萍萍臨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好好等我中午回來,下午就不去上班了,準備到爸爸家去。
張津生懶在床上,沈萍萍快出門的時候他用嘴嘬了一下表示親她了。然後就百無聊賴地在床上想著事情。電話響,一接,是丹丹打來的。
拿命來,你倒是挺美的,跑家裏抱新娘子去了。看把我們小菁弄成什麽樣了?你們倆到底幹什麽了?
張津生一下子就聽出丹丹在詐自己,反正也沒事,和她貧兩句。
我還能幹嘛?快刀斬亂麻了唄。
丹丹捂住話筒小聲說:你毀了我還不行,人家王小菁可是良家婦女。你。毀了她的清白還這麽輕佻?她可是立了貞潔牌坊的,你就不怕她有個三長兩短?
不破不立嘛,破字當頭,立也就在其中了。聽你的口氣又要出人命了?你告訴她,堅強點,惡夢醒來是早晨。
說這種話是要被絞死的。你必須到北京來,老老實實向黨交代一下你的滔天罪行。
西門慶毀的哪個不是良家婦女?潘金蓮原來就是賢妻良母,我們玩的就是心跳。
張津生!我真恨不得把你剁碎了燉了吃。老實交代,什麽時候回來?
回北京幹嘛?我又沒在那裏建立行宮?
來吧,我和王小菁願意當你的二、三姨太。她故意撒嬌地說,挺像那麽回事。
你也不嫌牙磣?我就是去,也是幹革命工作,為黨的事業赴湯蹈火。她怎麽樣?
誰呀?
她,別跟我這打馬虎眼。
她發燒了,三十九度八,我送她去的醫院,半路直說胡話。我努力把她的話連接起來,好象是什麽做成厲鬼也要把你捎上之類。
看來我應該跟你合作,你比她還能編,她別是在胡話裏說出我們在床上的具體細節吧?
對,對對,你就交代吧。
想受教育,看錄象去。好吧,明天我到醫院去看她。
留著點力氣吧,別把自己弄半死,身體是自己的。
他倆就這樣嘴上毫無遮攔地貧著,男女之間,隻要關係到位,沒有別的話題。在一起討論怎樣才能提高我國新聞質量問題,寫作技巧問題等等,那是蹩腳小說家編出來糊弄火車上旅客的,而且隻能發表在盜版的雜誌裏。丹丹現在屬於沒事閑的,也屬於吃飽了撐的,這樣的人三句話之內要是不談男女,那太陽真的要從西方出來了。要是張津生同意和她一起做愛,丹丹的話就變成另外一種腔調,寶貝呀,留點力氣給我吧什麽的。人,就是那麽回事情。
張津生起床,洗了洗,給幾個朋友打電話,把該確定的事情確定下來。鬧半天不是讓大肖,老李,老牛他們當選美大賽的評委,而是市裏希望他們帶職下放到縣裏體驗生活。得,豔遇變成苦差了。包子,胖子,油條他們找自己也不是聚會,而是告訴自己同班同學南蠻子死了。聽了這個消息,張津生心裏不免咯噔一下,他覺得自己應該珍重生活了。這個珍重裏,包含著享受生活,為自己,也算是替南蠻子完成他還沒來得及享受盡的生活吧。他在九泉之下,如果能看見自己向他宣誓,想必一定激動得熱淚盈眶,說不定還會過來擁抱自己,終於有人為他前仆後繼了。電視機還沒打開,沈萍萍回來了。他倆決定在外麵吃飯,沈萍萍不善於做飯,張津生從第一天就做了這樣的準備,所以他購買的商品房裏有一間小儲藏室,那是給做飯的保姆預備的。
吃完中飯,張津生在老丈人家門口買了禮物和水果,無論從體積和質量都能令人滿意,沈萍萍伴在他旁邊喜氣洋洋跟著進了自己家。老丈人心花怒放,沒有提任何要求,一個勁兒地讓他坐下,抽煙喝茶。沈萍萍自從跟了張津生之後,就什麽心思也沒有了,包括對娘家裏事情的不太關心。姐姐下崗求她好幾次找工作,她因為忙沒管,實際上她應該有得是時間。還是張津生把這件事情應了下來,幫大姨子找一個工作,其實大姨子還沒他大呢。吃完了飯,張津生耐著性子又坐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說離開,因為明天還要到北京出差,今天實際上是專門從北京趕來的。老丈人故做剛剛知道,一個勁埋怨你怎麽不早說?張津生總算擺脫了滿屋子人的吵吵嚷嚷,拉著沈萍萍上了出租車。
到了家裏,張津生坐在沙發裏有些發愣。
你怎麽啦?沈萍萍注意他半天了。
沒,沒嘛。其實,我應該把昨天那個人采訪完了再回來。他編了一個瞎話。
明天早點去,啊!
沈萍萍坐在他身邊,用手在他的背上胡嚕著,好象他是哮喘病患者。張津生點了點頭,總算把沈萍萍對付過去。今天可以,以後萬一要是暗戀上誰,總不能天天編瞎話呀?時間長了準得露餡。這年頭,找第三者比解放前搞地下工作還危險,換句話說,現在的老婆,比當年軍統特務還狡猾。
沈萍萍讓他躺在床上,自己伺候他,張津生看著忙上忙下的沈萍萍,仿佛不認識似的。自己難道就要和這樣一個人長期相守?他甚至不記得他們是怎樣認識的,沒有什麽過程,兩天之內就得手了,無論如何印象不深。所以,他總想給女人們寫一本書,告訴她們盡管你已經掉進了情網,甚至不能自拔,可是為了自己的將來,也要把上床的時間推遲,越長越好,否則將來有你的苦果子吃。時間拖得越長,苦果子越小,當然不能拖到八十歲,要真是那樣倒好了,苦果子保證比人丹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