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張津生和丹丹後,王小菁還是到婆婆家去了一趟。她在樓下買了一些水果之類,婆婆見了很高興。她像一個標準兒媳婦一樣,幫助把碗洗了,又和婆婆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告辭了。她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遊弋,她感到了無聊,本來是和丹丹一起打保齡球,半路殺出一個張津生,自己就不明不白地孤獨了。他是從哪鑽出來的?不行,得給自己找點樂子,她突然想起為何不去遊泳?遊泳的設備全在汽車後備箱裏放著,卡也在錢包裏,她打了個舵輪,向遊泳館開去。
更衣室裏,她把自己的衣服除去,並沒有著急換上泳衣,她撫摩著自己尖挺而又豐碩的乳房和修長的大腿,她為它們驕傲。丹丹最羨慕自己的就是體形,別看倆人在外麵都很漂亮,隻要到了遊泳池,丹丹就自慚形穢,她每回都要在這裏和自己研究哪種胸罩才能迷惑男人。自己就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從小到大,她都覺得乳房太高是個負擔,有點招搖。現在,她突然有一種表現欲,恨不得讓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優點在哪裏。讓男人們羨慕去吧,它們隻屬於丈夫老馮,值得慶幸的是,至今除了丈夫還沒有任何一位異性觸摸過它們。她覺得十分自豪,自豪過後的她,驕傲地向池子裏走去。不少男人在注意自己了,有的還吹響那二流子似的口哨。
她在水裏遊了三個來回,上岸,在池子邊上休息。
你遊的真好,能不能教我的女兒?
一位男士走過來問她。她眼睛空洞地看著男士,然後從梯子處慢慢地下水,像個聾子。她潛泳遊了一會,在水裏她覺得惡心,那個男人太難看了,一點沒有自知之明。要是和他說上幾句話,還不如和張津生在一起鬥貧嘴呢。你們有什麽呀?不就是口袋裏趁幾個糟錢嗎?我連張津生都拒絕了,他哪點比你們差?論地位,人家是著名記者;論才華,著名新聞界大腕;論錢,他一點也不比你們少。王小菁和同事們為張津生算過,那本《衝出誤區》印數十萬,賣二十五塊一本,碼洋二百五十萬,他吃版稅起碼二十五萬。像這樣的書光自己就見過八本,這小子至少趁百萬。咿?今天怎麽老想著張津生和丹丹呢?沒有理由想他們呀?就因為他能說?目前至少還看不出來他的口才。因為他的名氣?總不至於到張藝謀那麽大吧?直到現在,他留給自己的印象,隻是他的玩世不恭。這號的人自己在北京見的多了,自己完全有理由鳥瞰他們。不用說,他和丹丹現在已經上床了,老一套。
其實張津生和丹丹沒有王小菁想的那麽複雜,他倆從飯館出來,張津生就提出分手。
我想到你那裏坐一會。丹丹說的語氣有點撒嬌。
他當然知道坐一會的含義,他拒絕了。說自己太累,顯然理由不充分,男人要想幹壞事還怕累?那不等於說黃世仁把喜兒當菩薩供起來,每天還得三燭香?過去自己對丹丹就沒多大興趣,現在有了王小菁情緒整個不在了。他第一眼看見王小菁,憑著經驗就知道她是自己的理想合作夥伴。她首先具備速度,從說話到身體敏捷程度。然後是機智,和自己鬥嘴不落下風,說明反映還算快,整個讓自己評價,她的柔韌性較好。他希望和王小菁的關係全麵發展,包括感情。老實說,讓王小菁當情人比丹丹要合適得多,從相貌到氣質,特別是那對令人消魂的乳房,都刺激自己的各路神經。所以當丹丹提出那樣時,他拒絕了,他要回去研究研究王小菁的作品,並且提出批評,要到位的,實際上也該是自己露兩手的時候了。
丹丹帶著遺憾離開了他。張津生沒有覺得有多麽的殘酷,情場就是這樣,誰也保證不了事事如意,就拿今天和王小菁,便是自己多年未遇的強大對手。他承認自己是個浪蕩公子,出差在外,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未婚妻沈萍萍。在風流文人眼裏,未婚妻也罷,妻子也罷,都不能和情人相提並論,二者毫無關係。盡管沈萍萍是百裏挑一的美人,但終究替代不了情人的。沈萍萍是他在天津文化界的一次春節聯歡會上認識的,那天她是聯歡會的寵兒,就因為她是電視台節目主持人?張津生在角落裏陰暗地想著,然後他笑了,女人漂亮了也是麻煩,多少人都像自己這樣惦記著。他總想寫一篇文章敬告所有婦女,如果沒有各方麵的準備,千萬不要生出一個美妞,否則她的一生都處在危險之中。
他在舞會的角落裏自己跟自己叫勁兒,無奈在公眾場所張津生沒有優勢,他必須經過談話才能讓女士們注意自己,然後擴大戰果,接著很快他就能向對方大喝一聲交槍不殺了。但是,他那天從看見沈萍萍就想打破常規,他想當即把她歸為己有。他利用多半場時間研究沈萍萍的行為,發現沈萍萍有幾個精彩的舞伴,舞伴各自都有自己的強項,跳華爾茲的時候,文聯的小宋便得意地走上前去。跳倫巴的時候,出版社的大李矜持地站起來,別人都不去湊這個沒趣。當然,還有吉特巴,桑巴,恰恰什麽的都有一些人專門盯著她。惟有慢四步的舞曲,她願意接受任何人的邀請。她跳舞的時候,就像有人給她打了聚光燈,猶如電影裏茶花女和話劇中的陳白露,都刺激他的占有欲。他決定該出手時就出手,打架都講究先下手為強,何況搶女朋友呢。於是,他一反自己的常態,在舞會行將結束之前,利用一曲慢四步的《彩雲追月》,搶先邀請上沈萍萍。他的舞跳的馬馬乎乎,但是足能應付沈萍萍了。進入陣地後,他開始在考慮該怎麽進攻了。
其實,邀請你跳舞也是多餘。他一邊故做沮喪地對她來個點射,一邊帶著她旋轉。
為什麽?沈萍萍這時才正麵看著他。
因為我不能給你留下嘛印象。
你,好象已經留下印象了。
他見第一步較為成功,不再說話了。沈萍萍見他沉默,頗為奇怪,一般人們這時候都大刀闊斧地和自己攀談,他為什麽不言語了呢?她突然產生了解這個人的欲望,起碼了解他現在是怎麽想的。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倆一共才能擁有幾分鍾時間。
你好象心事重重?沈萍萍急了。
我始終在考慮一件事情,我像漢姆萊脫一樣猶豫著,是在生存還是死亡的問題上彷徨。
什麽事情這麽重要?至於在這三分鍾裏考慮?她希望他趕緊說正事。
我的問題是:請不請你散會後去喝一杯咖啡。
你是哪個單位的?
交朋友還要驗明正身?你會不是組織部的吧?
隻要對方有正當職業,我又對他感興趣,我想自己都不會拒絕他的邀請。
舞曲接近尾聲,他把最後一梭子打出去。
我是《百姓生活》的記者。
我同意和你去喝咖啡,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沈萍萍來了精神,子彈沒了她要拚刺刀。
嘛事兒?
幫我引見張津生,我們主任早就讓我采訪他了。
喝咖啡的時候保證你能見到。他認為自己從來沒說過這麽深沉的話。
一言為定。
剛好舞曲結束,他倆站在場地中央商量一會在什麽地方見麵,他們定在大廳。張津生沒有時間聽同事們羨慕或者嫉妒之辭,趕緊到外麵大廳等候沈萍萍。他先到盥洗室洗手,又用手蘸上水在頭發上攏了攏,看得出他還是很想給沈萍萍留下好印象的。沈萍萍出來了,老遠見張津生一個人站在那裏,身邊哪有什麽張津生?她十分慍怒,她甚至想過去奚落他幾句就離開。他欺騙自己,隻能說明他是個普通的好色之徒。張津生見她猶豫,隻好過來把自己的記者證拿給她看,這個舉動換來了她欣喜的表情。
我早該想到了。
我是不是有點大智若愚了?
反正是怪怪的。她笑了。
他帶她不僅喝了咖啡,還吃了飯,這兩套完整程序整下來,對女孩子的效果一般連催眠大師都得相形見絀。果然,她就鬼使神差地跟著他到了家裏。她給自己家裏打了電話,說聊天太晚了,幹脆住在女同學玫玫家裏。張津生在旁邊看後,從中又總結了一個道理:信譽良好的女孩子是不受猜測的。他倆幾乎聊了一夜,沈萍萍在他的幽默感染下,已經不能自己了,她始終在克製情緒,總不能頭一天就和男人有什麽舉動吧?臨走,他給了她幾本自己寫的書,她情不自禁地把書用雙手捂在自己胸口。
我要好好拜讀。
沒那麽嚴重,又不是《聖經》。
那天下班的時候,沈萍萍又給他打電話,說翻了翻他的書,想提出一些看法,就又到他家。張津生給她做飯吃,女人哪裏看得男人做飯?早就陶醉了。
你不要太好了,我已經快控製不住自己了,讓我來洗碗。沈萍萍柔情似水地說。
張津生一看,把心放了下來,這年月隻要女孩子開始洗碗了,基本上等於萬裏長征到了陝北。他們喝著張津生自製的咖啡,聊呀聊,直聊到她意猶未盡不得不給家裏再打電話。一切都塌實了,她毫不猶豫地上了他的床,並且把衣服除掉,用被子把身體裹住看著他。他以為她是熟手,便沒怎麽猶豫就撲了過去,把被子一點點掀開。這時,他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質地如此高級的皮膚。她的身體在淡黃色的壁燈照耀下,形成了一幅油畫,他好象在哪位古典大師的作品中見過這幅畫麵。開始,她還有點恐懼,他才知道眼前的她根本不解風情。他喜出望外,決定善待她,便使出渾身的解數一招一式地把經驗分解開來展示給她,幾乎是從幼兒園孩子數數開始,她如饑似渴地學著。天快亮時,她不僅成了一位高手,而且已經破譯出了這其中的玄機竟然如此的奧妙,居然能令人沉醉至如斯的境地,直到她後悔自己前二十四年簡直是白活了。張津生也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對方喜歡你,不管多麽純潔的姑娘都能變成最Y蕩的女人;要是對方不喜歡你,就是最Y蕩的女人也不願意接觸你的身體。這就是相對論。那天,他舉重若輕地達到了自己一生最輝煌的時刻。
他倆很快地談論到嫁娶的問題,兩家都很滿意這樁婚事。張津生在市中心不遠的地方訂購了一套商品房,還有三個月交付使用。是他看準了這個小區的房子,經過沈萍萍的認同,拍板定了下來,他們等待著三個月後的交付使用。他倆甚至連裝修計劃全搞出來,色彩的調子,沈萍萍要求偏暖。女孩子嘛,喜歡熱烈。要問他現在滿意嗎?滿意還是滿意,但覺得多少有些掃興,他們的感情經曆度過的太快,一點沒有個延宕。他無端地認為現在的愛情缺乏戰爭時期或五十年代那種兩地分居,鴻雁頻飛,心心相印的磨練,至於唐宋年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千裏共嬋娟似的帶有濃鬱意境的愛情早就被商品社會毀滅怠盡了。現在的青年人,還等什麽信函?隨時通過手機就和對方聯係上了,而談話的內容無非是到某某某地點集合,那裏有一個派對讓咱們去捧場之類。沈萍萍一去,立刻被俗人們眾星捧月地圍在中間,而自己還要裝做輕鬆地和大家周旋。他有時真希望沈萍萍現在就離休。倆人熱戀這段時間,張津生還算老實,回絕了許多過去的相好。他在天津沒有理由再和別人好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花魁獨占,知情的女人都不來找這個沒趣,用句主編的話講:找到沈萍萍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傑作。他也曾想過將來會不會再有情人,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因為沈萍萍就能徹底擺脫情場,自己如果不近女色,那麽狗也就把吃屎的毛病改了。他一直認為某部外國電影裏有位老太太對自己女兒說的一句話是至理名言: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是不可能得到的——天上的月亮和絕對忠誠的丈夫。
就在這種狀態下,他,張津生,出差了。要不是主編答應差旅費全部報銷,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在婚前出長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