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實行級差管理,是一種高效的運行模式。一級管一級,一級對一級負責,可以有效地發揮各級各部門的主觀能動作用。
刺蝟在天冷時彼此靠攏取暖,但需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互相剌傷。這就是管理學中的“刺蝟理論”。
保持親密的重要方法,就是保持一定的距離。
企業管理者與被管理者之間,也要保持一定的距離。
有一個企業老總,召開部門經理以上幹部開會。他在會上說,我要是批評了哪個部門經理,那是他享受的政治待遇。我不會管到部門經理頭上,我要管的就是幾個副總。
不要說這個老總咄咄逼人,他其實很懂管理之道。
企業從總經理到副總經理、到科室、到車間、到工段長、到員工,中間有級次差別。小企業至少有經理、員工兩個級次,大企業有十個八個或更多級次。級次越多,分工越細,管理的要求越高。
級差管理無處不在,從企業到單位到家庭,凡是有團隊的地方,都是適用的。
王熙鳳就是靠這個辦法,才把賈府管理得井井有條。
一是實行三級負責製。
賈家作為當朝“四大家族”之首,實在是太大了,僅榮國府就占了一條街的街麵。上至賈母下至奴才,林林總總,一千多號人口。
王熙鳳作為榮國府的CEO,要把這樣一個家管起來,確實不容易。善姐兒曾這樣做過描述:“我們奶奶天天承應了老太太,又要承應這邊太太那邊太太。這些妯娌姊妹,上下幾百男女,天天起來,都等她的話。一日少說,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還有三五十件。外頭的從娘娘算起,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禮,家裏又有這些家務交加,親友的吊慶。銀子上千錢上萬,一日都從她一人之手一個心一個口裏調度。”可見這個工作任務是極其繁重的。
偏偏賈家裏的人沒有一位是好纏的。人人都會找差糾偏,個個善於評頭論足。坐山觀虎鬥、借刀殺人、引風吹火、站幹岸兒、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掛子的武藝。管理起來更是難上加難。
王熙鳳作為一個年輕媳婦,擔任著CEO的重任,她就是成天不吃不喝不睡覺,也夠她忙的。
但她還有時間出去喝酒,還能抽空管別人家的事情。
她靠的就是分級管理。
王熙鳳作為CEO,她要對賈家、賈母負責,是坐鎮中樞的核心管理人,負責總的組織和協調工作。
在賈家除了鳳姐之外,還有負責項目管理和辦一些體麵差使的人,有玉字輩的,也有草字輩的,如賈珩、賈瓔、賈芹、賈芸等人。他們雖然一般不參與賈家內部管理,但可以按照王熙鳳的安排,隨時承擔一份管理任務。如管栽樹、管戲班等階段性的工作,直接對王熙鳳負責。
賈家有幾個上等奴才,他們是賈家的三級管理者。賴大、林之孝、單大良、吳新登等人,雖然是奴才的身份,卻承擔著大管家的角色。這些人在王熙鳳眼裏是奴才,在下等奴才眼裏卻是半個主子。這些上等奴才,在某些場合,比年輕主子還有體麵。
有了這兩層管理機構,王熙鳳就不需要為陳芝麻爛綠豆的事操心了。賈家有的是大事、重要事,這方麵,誰也不能為王熙鳳分擔。
二是隻抓一把手。
作為一個企業CEO,不可能在管理上一竿子插到底。產品質量出了問題,可以追究分管生產的副經理的責任,千萬別衝員工發脾氣。
王熙鳳要抓就抓管事的人,她不會直接在下等奴才身上消耗精力。
丫頭、仆人幾百人,每個人身上發生一件事,也夠王熙鳳忙乎的。
不可能事無巨細,她都去管。該管家們管的事,她會讓管家們去處理。
這一天,榮府又發生了一件事,並且反映到王熙鳳這裏來了。
這件事與寧國府的長媳尤氏有關。
尤氏這幾天一直在榮府給鳳姐幫忙。因為賈母八十大壽,來的客人多,事情雜。尤氏作為賈母的孫媳婦,作為王熙鳳的妯娌,過來幫忙王熙鳳照顧幾天,可以減輕王熙鳳的負擔。
尤氏很老實。一天下來,她忙裏忙外,累得不行。晚上,客人們酒足飯飽,抹抹嘴都走了,她還餓著肚子。
她好不容易抽空出來,想到王熙鳳這兒找點吃的。王熙鳳因清點宴會上的用品,還沒有回來。平兒對尤氏說:“這兒還有一些點心,你可以先補一點。”尤氏說:“算了。我到大觀園裏麵去,找那些小姐們鬧去。”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等人都住在大觀園裏,到他(她)們那裏隨便找一些吃的,也可以對付一宿。
尤氏說完就帶著丫頭去大觀園。走到大觀園中門,尤氏見白天掛的彩燈還沒有收,角門也沒有關,就讓丫頭去傳管事的女人。
丫頭來到老婆婆們看門的值班室,見有兩個老婆子在分菜果吃。丫頭對兩個老婆子說道:“尤大奶奶請過去一位管事兒的人。”兩個老婆子頭也不抬地說:“我們的頭兒剛走,我們隻負責看屋子。”丫頭說:“那你們去喊一下,就說尤大奶奶等著。”兩個老婆子繼續吃著東西,夾七夾八地說:“我們這兒管屋子的隻管屋子,傳人的隻傳人。你要傳人,再派傳人的去。”丫頭也是常來大觀園的,這裏的事兒,她也都知道。她對兩個老婆子說:“你們休瞞我。要是王熙鳳二奶奶安排你們,你們敢這樣嗎?”兩個老婆子們眼裏隻有帶班的負責人,再往上隻有王熙鳳;尤氏雖是主子,畢竟隔了一層。見丫頭這樣說,兩個老婆子沒好氣起來,對著丫頭說:“扯你娘的臊!我們傳不傳與你什麽相幹?各家門,各家戶,你有本事,去管你們寧府的事。想管我們這邊兒,還早著呢!”
寧、榮二府雖然分開另過,原本隻是一家。這兩個老婆子的話,未免說得太過分了。
小丫頭聽了兩個老婆子的話,簡直氣白了臉,就跑過去一五一十地對尤氏學了。尤氏想,現在是賈母千秋大喜的日子,過幾天再找這兩個老婆子算賬。
當時,王熙鳳因為白天忙了一天,已經睡下了。她坐在床上,聽周瑞的媳婦匯報了事情的經過後,說:“先記著她們的名字,過幾天,捆了送過去,請尤大奶奶發落。”同時,安排人傳大管家林之孝的婆娘,讓她先來安排看守。
在鳳姐眼裏,操辦賈母的生日才是大事,而這些事是管家婆們該管的事,她不會為這些事兒,半夜裏爬起來趕去處理。
王熙鳳要管的,是那些管事的管家婆。
三是逐級落實責任。
在大觀園裏,級差無處不在。
不僅主子與奴才之間有差別,主子與主子、奴才與奴才之間都有差別。
這就是一個管理定位。誰都要找準自己的位置,越過了級別這條紅線,隻會自討苦吃。
芳官的幹媽不相信,她終於吃了一回虧。
芳官原是榮國府買來學唱戲的。戲班解散以後,她分到賈寶玉住的怡紅院,當了一名小丫頭。
為了管好這些學戲的小孩子,王熙鳳給她們每人安排了一個老婆子當專管員,名份上稱為“幹媽”。
這些丫頭們在大觀園裏工作,每個月都有工資。這些幹媽們,通過克扣她們的工資可以中飽私囊,時刻都擔心她們離心離德。
芳官分配到怡紅院。這是大觀園裏最好的單位,也是最有油水的單位。因為賈寶玉住在怡紅院裏。隻要賈寶玉吭一聲,賈母可以把天上的星星摘來放在怡紅院裏。
賈府有的是錢,盡著賈寶玉花,他也花不完。跟在賈寶玉身邊,丫頭們有沾不完的光。
芳官才到怡紅院上班的時候,賈寶玉的病剛好。
芳官的幹媽這幾天靠著芳官,也到怡紅院挨挨擠擠。她老是擔心芳官跑了似的。
為了讓寶玉病後補補身子,廚房裏專門為他做了一碗“火腿鮮筍湯”。
賈寶玉聞著湯味清香撲鼻,就急著端起碗。剛嚐了一口,連說:“好燙!”襲人見賈寶玉喊燙,就從賈寶玉手中接過碗,端在嘴邊,輕輕地吹了幾下。然後,對站在旁邊的芳官說:“你也來學著伏侍一些,輕輕地吹,別吹上唾沫星子。”
芳官從襲人手裏接過碗,輕輕地吹了幾下,學得也很到位。
站在中槅外的芳官的幹媽,覺得做這樣的細密活兒還是自己老成。就跑進去笑著說:“別讓她把碗打了,還是讓我來吹吧。”說著,就想從芳官手裏接碗。
寶玉的大丫環睛雯見了,急迫地對著芳官的幹媽喊道:“快出去!就是讓她把碗砸了,也輪不到你吹。你還跑到這裏麵來了呢。”同時,怒罵那些小丫頭們:“你們眼睛都瞎了?她不知道規矩,你們不會說給她聽?”
那些小丫頭們很委屈,都說:“我們攆她,她不出去;說她,她又不信。”小丫頭們一邊說一邊推芳官的幹媽:“我們到的地方,有你到的一半,還有一半你到不了呢。何況又跑到我們去不了的地方還不算,又去伸手動嘴的了。”
見小丫頭們把芳官的幹媽推了出來,站在門外台階下的幾個送飯的老婆子都笑了:“嫂子也沒有用鏡子照照就進去了。”說得芳官的幹媽又羞又愧。
在賈寶玉眼裏,“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的寶珠;出了嫁,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的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
所以,那些老婆子們,是不能進到怡紅院槅子裏麵去的。
四是不要越級管理。
當領導的,直接批評職工絕不是一個好辦法。領導是管人的,要通過管人來管事。
賈府裏的趙姨娘就喜歡越級批評人,反落了一身不是。
趙姨娘是賈政的妾。賈寶玉的母親王夫人是第一夫人,趙姨娘也算是“二夫人”了。
更何況趙姨娘也生了一女一兒。女兒是探春,兒子就是賈環。
這賈環與寶玉雖是同出一父,卻長得蜂目蛇形,辦事畏畏縮縮,處處令人厭惡。
賈環到怡紅院來探望寶玉,見寶玉用來治春癬的“薔薇硝”清香襲人,也想要一點。
丫環芳官找了一點“茉莉粉”給他,他就興衝衝地拿回去,讓母親趙姨娘把“薔薇硝”收起來。趙姨娘聽賈環說了以後,打開一看,哪裏是什麽“薔薇硝”,不過是一點子“茉莉粉”。
趙姨娘見芳官竟敢以假充真,欺騙賈環,當時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拿起茉莉粉就到怡紅院,親自來找芳官算賬。
來到怡紅院,趙姨娘把一包茉莉粉向著芳官的臉摔去。口裏罵道:“你不過是我家買來學唱戲的戲子,我家的下三等奴才就比你強。你都敢看人下菜碟了。”
芳官一個小孩子家不懂事,見趙姨娘不幹不淨地罵,也哭著對罵起來:“你還罵我是奴才呢,咱們不過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呢。”
趙姨娘聽芳官這麽罵她,氣得渾身亂顫,伸手就來打芳官。
芳官索性撲到趙姨娘懷裏讓她打。幾個與芳官相交厚的小丫頭,見芳官挨了打,小孩子家一時性起,都跑來幫芳官打架,把個趙姨娘揉搓得像一根麵條似的。
最後,探春聽說後趕了過來。探春把趙姨娘拉出怡紅院,勸道:“那些丫頭們不好了,就如同貓兒狗兒抓咬了一下。能原諒呢,就原諒;不能原諒的,叫管家媳婦們去責罰。何苦自己不尊重,失了體統!”
探春的話,說得很有道理。企業員工有什麽問題,作為一個企業家,首先要找的是負責人,別把自己的位置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