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大都不喜歡聽人指摘的。我們說人家幾句便是批評,人家說我們幾句便是謾罵;我們罵人家,人家生了氣,便是沒有“幽默”,人家罵我們,我們生了氣,便是“義憤”;這是極普通的現象,到處可以看到。各國的社會黨一天到晚主張言論自由,但是隻要有人說一句社會黨不行,他們就往往高呼狂叫,不準他再發一言。中國人自然也不會是例外。
上星期張奚若先生做了一篇“國立八校合並問題”的文章,裏麵指摘國內學校的缺點,甚至說國內大學學生的程度還趕不上德法兩國的中學。這話自然說得太過分了。但是我們究竟用不著為了文中的枝節,就誤解他全篇的大旨。八校合並問題,京中教育界人士反對讚成都有,但是因為有種種的顧慮,大家不肯明白表示態度。張先生初從海外回國,對於什麽問題都大膽的,直率的,毫無顧忌的說他要說的話。他說話有時過火,也正是他革新精神的表示。我們不能看見他批評政府說得痛快,便拍手佩服他的勇氣,一朝批評學界有了幾句過激的話,便鬧出“一天星鬥”來。
美國人是非常高傲好勝的,然而他們有一位很著名的批評家說第二等的美國人等於第五等的英國人,美國人也沒有說什麽。張先生說了中國大學生不及德法中學生,也不過如此,就是不服氣,也盡可與他爭辯,何必同他個人去為難呢?我們既然和政府當局爭言論自由,難道就任令輿論的專製無形中對於這點自由加一層束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