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散文精典·當代卷

第九節 駱駝草

　　要說最荒涼的處所，我看頂數戈壁灘了。難得看見草木，更不敢妄想鮮花了。赤裸的大地，顯露著灰色的脊背，天蒼地茫，不見萬物，簡直是生命的邊緣，死神的領地。置身於這荒漠不毛之地，會把你餓死、渴死、累死，太陽一落山，又會把你凍死。早晚的溫差就有四十度，簡直教人望而生畏。

戈壁上有那麽一種植物，也是惟一的一種植物，名叫駱駝草。這取名來自何意，無從考證。但有那麽一點，它和駱駝似有相似之處，能耐幹渴，耐風沙嚴寒，能在沙漠上紮根生存。

同時，它可以是駱駝的食糧，也許正是由此而得名的。

駱駝草不大，矮墩墩的一小叢，直徑不過半米，高低不上五個公分，圓隆隆的像個小毛球，一身分寸小刺葉，生有多形扭曲的小枝幹，枝身幹裂如蛇皮，根子相應粗壯，深深紮入地下有一米多深。其外觀樸實無華，沒有鮮花的嬌雅，缺少芳草的盎壯。在茫茫大地上，它總是孤伶伶地，形隻影單，憑身獨處，從萌芽到長大，沒有人去關心它，大自然也沒有恩賜它，而是殘酷地虐待它。白日驕陽曝曬，入夜冷風襲擾，傘運是苦寒的，沒有享受，隻是抗爭，一切都是考驗扣鬥爭，可天下竟有如此之奇跡，他活下來了，並且驕傲地挺立在茫茫大戈壁上，生機蓬勃，生命常駐。啊！駱駝草啊駱駝草，你這生命的象征，你真可以宣稱是戈壁的主人。

記得有一天，我同朋友驅車去油沙山，在一個空曠的大山裏，烈日的反射，讓人頭昏目眩。抬望眼，光禿禿的連綿沙龍，伸向遠處一塊塊的黑石子，周圍死一般寧靜，真教人心悸惶恐。忽然，我們遠遠地望見了一株綠叢，在茫茫沙丘中顯得那樣的弱小孤獨，卻又那麽的醒目和誘人。我們的腳步不由得在鬆散的戈壁灘上飛奔起來，氣喘噓噓地來到近前。啊！這是一株小駱駝草，有籃球那麽大，根子深深地紮入地下的黑沙。

周圍的沙土一層層地被風剝去，他的身下形成孤立的小丘，使他的軀體自然地突出於地麵之上，像個哨兵，又像航標。我俯下身子，輕輕地撫摸，細細地端詳，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似乎在一瞬間，我的思想超脫而升華。啊！生命，這才是生命！我真感歎造物主的聖明。作為同死神抗衡的幸存之物，它具有多麽巨大的精神力量。駱駝草獨特的風格，就在於不畏懼，不退縮，堅忍不拔，百折不撓地去爭取生存，在逆境中成長。

人常以物寄思，而大自然的萬物確也常會給人以啟迪，讓人們自然地做出好多比擬。有人願做雄鷹，展翅高空；有人喜歡魚兒，自由自在；有人愛鮮花的嬌豔；有人喜鬆樹的挺拔。

畫家筆下的大海，詩人筆下的大山，各有其美。親愛的朋友，若問我喜歡什麽，我會毫不遲疑地回答你，我敬仰那戈壁灘上的駱駝草。因為，他的環境，他的條件，他的形體，他的風格，他所具備的一切，不正是給生活中的人們一種啟示，一種力量嗎？人們不正是應該有如此的生活態度嗎。像小小駱駝草那樣，以自信的雄心；以自強的精神；以堅韌的毅力，去對待生活，去對待人生。在這五光十色的變幻世界中，做個強者，做個真正的人，做自己精神和肉體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