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萬花競放;同時,百草也在生長。
當花草都在發芽拔節的時候,眼前一片鬱鬱蔥蔥,很難分出什麽是花,什麽是草。甚至有經驗的花匠也會發出喟歎:“這時節,連拔草也很難下手,簡直分不出哪是草,哪是花。”
是花,是草,都得經過時間的檢驗,實踐的檢驗。至於什麽是香花,什麽是毒草,更不是隻憑看上兩眼就能匆匆作出結論的。
花,固然名目繁多;草,也品種不一。
花,人人都愛;但愛什麽樣的花,則又各不相同。雍容高貴的牡丹,清秀淡雅的幽蘭,樸實無華的秋菊,傲雪淩霜的寒梅,都有各自為之鍾情的知音。
草,也能起到賞心悅目的作用。整個世界,如果隻有孤零零的鮮花,沒有綠茵茵的芳草,將會多麽單調。
人們讚美花,也讚美草。
“春風又綠江南岸。”寫盡了錦繡江南的無限風光。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道出了草的驚人的生命力。
“疾風知勁草”。草,在摧枯拉朽的風暴麵前,頑強抗衡,堅貞不屈。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群鶯亂飛。”草,成了春天不可或缺的象征,給春天帶來了蓬勃的生機。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草,為大地描繪了一幅氣勢磅礴、浩瀚壯美的圖畫。
花的品種不可勝計;草的名目更浩如煙海。有毒草,也有香草。“香草美人”,這是對草的至高頌揚。至於如何辨別香花與毒草,就更不是簡單問題了:香花未必無毒;毒草未必不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麽複雜。辨別的方法隻有一條:實踐。“神農嚐百草”,一個“嚐”字,蘊含了多少唯物辯證法的樸素真理,體現了多麽一絲不苟的科學態度和認真負責的崇高精神啊!
草而無毒固然好;草而有毒也未必不是好事。某些毒草,恰恰是極其珍貴的藥用植物,有的則是滋養沃土、培植莊稼的最佳肥料。
其實,花又何嚐不是如此。香花固然惹人喜愛;有毒者如罌粟,又何嚐不是千嬌百媚,而製成鴉片之後,不也是極好的麻醉藥物、對醫學做出了重大貢獻嗎?看來,香花、毒草都是客觀存在,問題在於:一要正確識別;二要善於使之為我所用。
我們習慣於形象而貼切地把文藝比喻為百花。“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是為促進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發展,充分發揚藝術民主和學術民主而製定的重要方針。然而,在那“寧左勿右”的日子裏,複雜的事物被劃分為簡單的兩極:要麽香花,要麽毒草。十年內亂,人妖顛倒,更是“毒草”帽子滿天飛,令人談“草”色變,最後索性成了遍地“毒草”,隻剩下光禿禿的幾朵“香花”。回首往事,寧無感慨!
新時期以來,文學、戲劇、音樂、舞蹈、美術、影視、曲藝、雜技……以及各種題材、體裁、風格、流派的作品爭奇鬥妍,色澤繽紛。這是好事。在文藝園地裏,是不是會有花草雜陳、良莠不齊的情況呢?有。對於花,我們愛護它,珍惜它;對於草,也要仔細觀察它,區分它。不要急於作定論。如上所述,草,也有香草,也會開出雖然不那麽名貴但卻色彩斑斕的“草花”,同樣使你心曠神怡,成為春天必不可少的點綴。
在當今的文藝批評中,已很少有“毒草”之類的提法了。
然而,在拜金主義泛濫的商品經濟大潮中,見利忘義、惟利是圖的現象日趨嚴重,作為觀念形態的文藝作品同樣美醜並存,泥沙俱下,灰色、黃色、黑色的東西五花八門,不一而足。怎麽辦?我們曾經有過一條很好的經驗:有益的,提倡之;無害的,允許之;有害的,反對之。如果經過實踐的檢驗,證明確是有毒,當然應該認真對待,但無須大驚小怪,通過文藝批評,使之化為肥料可也。何況作為文學藝術範疇的香花與毒草,隻要處理得當,是有可能相互轉化的。古今中外的文藝史上,“點石成金”“化腐朽為神奇”的例子還少嗎?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草與花同在,草與春天同在,這個世界才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