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總是皺著眉頭。太陽光如果還射得到地麵上,那也總是稀微的淡薄的。至於月亮,那更不必說,他隻是偶然露出半麵,用他那慘淡的眼光看一看這罪孽的人間,這是寡婦孤兒的眼光,眼睛裏含著總算還沒有流幹的眼淚。受過不隻一次封禪大典的山嶽,至少有大半截是上了天,隻留一點山腳給人看。
黃河,長江……據說是中國文明的母親,也不知道怎麽變了心,對於他們的親骨肉,都擺出一副冷酷的麵孔。從春天到夏天,從秋天到冬天,這樣一年年地過去,淫虐的雨,淒厲的風和肅殺的霜雪更番地來去,一點兒光明也沒有。這樣的漫漫長夜,已經二十年了。這都是一種雲在作祟。那雲是從什麽地方來的?這是太平洋上的大風暴吹過來的,這是大西洋上的狂飆吹過來的。還有那模糊的血肉——榨床底下淌著的模糊的血肉蒸發出來的。那些會畫符的人——會寫借據,會寫當票的人,就用這些符篆在呼召。那些吃泥土的土蜘蛛——雖然死了也不過隻要六尺土地藏他的貴體,可是活著總要吃這麽一二百畝三四百畝的土地——這些土蜘蛛就用P股在吐著。那些肚裏裝著鐵心肝鋼肚腸的怪物,又豎起了一根根的煙囪在那裏噴著。狂飆風暴吹來的,血肉蒸發的,呼召來的,吐出來的,噴出來的,都是這種雲。這是戰雲。
難怪總是漫漫的長夜了!
什麽時候才黎明呢?
看那剛剛發現的虹。祈禱是沒有用的了。隻有自己去做雷公公電閃娘娘。那虹發現的地方,已經有了小小的雷電,打開了層層的烏雲,讓太陽重新照到紫銅色的臉。如果是驚天動地的霹靂——這可隻有你自己做了雷公公電娘娘才辦得到,如果那小小的雷電變成了驚天動地的霹靂,那才撥得開這些愁雲慘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