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路有多遠

第六十五章 送給繼父的生日禮物

　　母親遇車禍去世後，繼父似變了個人。繼父以前愛說愛笑，可現在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繼父的臉也一天到晚陰著，那臉能擰得出水來。“唉——唉——”的長一聲短一聲的歎息隔片刻就從繼父的嘴裏吐出來。以前從不沾酒的繼父變得喜歡喝酒。許多回喝得酊酩大醉。

　　那時我擔心繼父會趕我和弟弟走。我們畢竟不是繼父的親骨肉。

　　繼父似看透我的心思，他對我說：“林子，你媽媽臨終前要我一定要把你們撫養成人，我答應了你媽。我們三個人餓死也要在一起。”聽了繼父的話，我眼裏發澀，忙低下頭，我不想繼父看見我眼裏的淚。

　　但繼父太辛苦了。繼父忙完了田地活，還得忙家裏活，做飯洗衣服喂豬喂雞做家務搞衛生，繼父一天到晚忙得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了。我有時幹家務活，繼父卻不要我幹，繼父說不能耽擱我的學習。那時我念小學五年級。

　　上初中時，我同大豆成了好朋友。大豆與我同桌。一天放學，大豆帶我去他家玩。我見到了大豆的母親。大豆的母親長得極好看，眼睛極亮。我叫了聲阿姨。大豆的母親笑著應了，還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這讓我想起我的母親，以前母親也總這樣撫摸我的臉。

　　大豆的母親還給我下了一碗麵條，麵條裏麵還臥著兩隻雞蛋。我很不好意思，我見大豆碗裏沒雞蛋，想撥一個雞蛋給大豆。大豆不肯要。大豆的母親說：“你別客氣，煮給你吃你就吃。”

　　後來，大豆帶又我去了他家幾次。大豆的母親對我很好，我覺得她就像我的母親一樣。大豆的母親也知道我是個沒媽的孩子，因而更疼愛我了。她弄了好吃的東西，非讓大豆帶我去她家吃。我也知道大豆沒父親了。我對大豆說：“要是我們兩家合成一家那多好。”

　　大豆說：“是啊，那多好。那我有爸了你也有媽了，我們也可睡一個被窩裏麵。”

　　“得想個辦法讓我爸認識你媽……”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個讓他們認識的辦法，“大豆，你有什麽辦法沒？”

　　大豆撅著嘴，搖搖頭。

　　“要不這樣，我偷你家一樣東西。你媽為了讓我改掉手腳不幹淨的毛病，準會去我家，會把我的事告訴我爸。這樣他們不就認識啦？”“還是你鬼點子多。”大豆笑了。

　　我去了大豆家。大豆開初不知拿什麽東西讓我偷。大豆翻了幾個抽屜，翻到一塊手表，他把手表遞給我：“這手表是我媽買給我爸的。幾年了，還走得很準。”

　　果然，當天傍晚，大豆帶著他母親到我家來了。那時我正在做作業。我對繼父說：“爸，這位阿姨是我同學的媽媽。”繼父忙讓座：“你坐，坐。”我給大豆的母親泡了杯茶：“阿姨，請喝茶。”大豆的母親笑著撫了一下我的臉。我說：“阿姨，我爸是個好人，勤快、脾氣好，能吃苦，不抽煙……”

　　大豆也對繼父說：“叔，我媽長得好看，會過日子……”

　　繼父同大豆的母親開初愕愕地望著我倆。後來明白了我們的意思，兩人都有點不自然。大豆母親的臉紅了，低下頭。片刻，繼父說：“你來我家，肯定有事吧。”

　　“是這樣的……我家的大豆說小林喜歡我家的一塊手表，拿來玩了。我怕小林弄丟。”

　　繼父聽懂了大豆母親的話，他最恨手腳不幹淨的人。繼父揚起巴掌，“叭叭叭”，我臉上挨了狠狠幾巴掌，鼻孔裏的血湧了出來。大豆的母親忙拉住了繼父。我把口袋裏的手表掏出來了。我極後悔開初沒把手表偷偷地給還大豆的母親。要不就不要挨這頓打了。繼父仍打我：“如不是看在你死去的媽的份上，我不打死你也要把你打殘，我盡管是你的繼父，但我要盡父親的責任……”大豆的母親拉不住繼父，便把我抱在懷裏，用自己的身子擋繼父的巴掌。大豆的母親替我挨了繼父的一巴掌，繼父這才住了手。

　　一些天後，我的頭破了，出了許多血。我告訴繼父是大豆拿石頭把我砸成這樣。其實是我自己拿石頭砸的。繼父拉著我去了大豆的家。

　　這回，繼父同大豆的母親聊了很久，聊得極投機。

　　後來我們又製造了他們見麵的機會。

　　再過兩天就是繼父的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麽禮物給繼父。大豆說：“當然是我媽給我爸的那塊手表。”“你媽願意嗎？”大豆點點頭：“應該願意的。”

　　第二天，我去了大豆家，對大豆的母親說：“阿姨，明天就是我爸的生日，我爸最想要一塊手表，當然是你的那塊。阿姨，你願意把那塊手表送給我爸嗎？”大豆的母親把手表放進我手裏，又撫了一下我的臉：“小林，以前我錯怪你了，真對不起……”她的聲音竟哽咽了。“阿姨，那，那我可以叫你媽啦？”我噙滿淚水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她，她點點頭。我激動地喊：“媽，媽！”淚水也湧了出來，在臉上放肆地淌。

　　繼父生日的這天，我掏出了那塊手表：“爸，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這手表是大豆的母親給大豆的爸買的。”繼父把我摟進懷裏，“小林，我錯怪你了，我不該打你，我現在才明白你的心……”我的臉上又有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