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畢業後,我就輟學了,家裏太窮。那時的我不想像父輩那樣在田地裏死做苦扒一輩子,我便來到南方打工。
可事兒並不好找,我大街小巷走遍了,鞋底也磨穿了,但仍沒找到事,身上的錢卻用光了。
隻有撿破爛,垃圾筒裏的易拉罐、礦泉水瓶、廢報紙、鐵絲,隻要能賣錢的,啥都撿。我自然住不起旅社,就住在立交橋底下。
那天傍晚,我疲憊不堪的剛在立交橋下躺下來,就見一個十一二歲的乞丐向我走來。
小乞丐說,你睡了我的地方。他望我的眼裏滿是敵意。
我往外挪了挪。
小乞丐在裏麵躺了下來。
我聞到小乞丐身上散發出一股垃圾腐蝕的酸臭味。我對他友好地笑笑,說,你該把身上洗幹淨。要不,人家聞到你身上的異味,會討厭你,那他們就不給錢你。
小乞丐沒聽見樣。片刻,他從破蛇皮袋裏掏出半隻麵包,有滋有味地吃起來。咀嚼的聲音很響,吧咂吧咂的。我那天隻吃了一碗麵條,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聞到了麵包的香味,我的肚子叫得更厲害,我吞了一口涎水說,你別吃得那麽大的聲音。
小乞丐笑了,咀嚼的聲音更大了。
我涎得拚命吞口水。
這時來了一對手挽手的情侶。小乞丐一骨碌爬了起來,攔在情侶麵前,伸出一雙黑乎乎的手,可憐巴巴的說,大哥大姐可憐可憐我吧,菩薩會保佑你們白頭到老。
那對情侶厭惡地捂住鼻子,往路邊走。可小乞丐又攔在他們前麵,就給一點吧!
男人很不情願地在口袋裏摸了塊硬幣扔在乞丐手裏。小乞丐說聲謝謝,又躺在我身邊了。
後來我餓得實在難受,肚子像有千萬隻雞爪樣的東西在撓個不停。我隻有爬起來,去了一個小飯店,我花了三塊錢炒了一碗粉。我覺得吃炒粉比吃湯劃得來,湯粉盡管便宜一塊錢,但水多,撒了兩泡尿,肚子就空了。吃完了粉,想到小乞丐,一咬牙,又掏出三塊錢,買了一碗粉,用方便飯盒裝了。
小乞丐見我端著一盒粉,眼睛一亮,給我的?
我點點頭。
小乞丐一臉的歡笑,許是臉太髒黑,露出的牙白得驚人。小乞丐吃完了粉說,你真好。
我說,睡吧。
半夜裏,小乞丐冷得直往我懷裏鑽,我便把一件撿來的破大衣蓋在他身上,把他緊緊摟在懷裏。
天亮後,小乞丐見他躺在我懷裏,身上又蓋著我的大衣,感動得眼睛都濕了,他的聲音也哽咽了,大哥真好!
他竟然叫我大哥了。我說,我有什麽好的。
小乞丐說,你的心眼好。盡管昨天有個人一下給了我10元錢,可我覺得你要比他好。
後來小乞丐再也未離開過我的身邊,我倆相依為命過日子。
再後來,小乞丐的父親終於找到他了。原來小乞丐受了後母的虐待,就逃出來了。小乞丐要回家了,我為他高興,小乞丐抱著我哭了起來。
小乞丐哭得很傷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整個身子也一顫一抖的。小乞丐哭累了,才哽咽著說,哥,你今後若撿不到破爛,就乞討。乞討時要把自己身上弄得很髒很臭,讓所有的人都討厭。如他們不給錢,你臉上就裝出可憐的樣子一直攔在他們麵前,他們不想聞臭味,見躲不脫,隻有給錢。你今後乞討時,第一找老人,他們心善;第二再找那些談戀愛的人——你這樣好手好腳的,他們大多不願給錢,那你就裝拐子或者裝瞎子——
我的眼睛一澀,小乞丐在我眼裏模糊一團。我知道小乞丐對我的這種愛沉重得跟山一樣,又深得如海一樣。
這些事已過去十幾年了,可我總想著他,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現在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