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路有多遠

第四十七章 六瓣玉蘭花

　　小玉師範畢業後，分到南山村小學教書。南山村藏在深山的懷抱裏，是全縣最偏僻最窮的一個村。小玉坐車到政府，然後爬了四個小時的山，才到了南山村。南山村沒有公路，沒通車。

　　南山小學的王校長，見到小玉，極高興，我代表全校師生歡迎你來我們學校。你的到來打破了我校沒公辦老師的曆史。王校長伸出手，小玉沒握。王校長接過小玉的行李包，我帶你去宿舍，你走累了，好好歇歇。

　　小玉一言不發，冷著臉跟在王校長身後。

　　宿舍極簡陋，一張沒上漆的桌子，一把搖搖晃晃的椅子，還有一張床。床架斷了兩隻腳，用土磚壘著。王校長說，學校太窮，隻有委屈你了。

　　王校長一走，小玉關了門，落上木閂。然後坐在床上發愣，淚水一滴滴的漫出眼眶了。小玉不拭，任淚水在臉上放肆地淌。

　　放學的鍾聲響了。許多學生站在窗戶前看小玉，小玉拭了眼，眼一瞪，吼，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學生忙逃了。

　　小玉教四年級的語文和數學，還當班主任。王校長說，本來想讓你帶畢業班，但怕累著你。小玉嘴裏說的是謝謝，但王校長聽不出一點謝的味，小玉這兩個字說得太硬，又是冷著臉說的。王校長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感到委屈，不想到這窮山溝教書。王校長還想說啥，卻沒說，又歎口氣，走了。

　　說實在的，小玉教書有一套，僅兩個月，學生的成績刷刷地往上躥。但小玉除了上課時說話，下課後，很少說話，也很少笑過。小玉總繃著一張臉，臉上裹層冰霜，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學生都怕小玉。

　　一回課後，一位叫張石頭的學生對小玉說，老師，你長得真好看。就跟畫上人一樣。

　　小玉依然不說一句話。

　　張石頭又說，如果老師笑，那準同天仙一樣好看。

　　其實小玉早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要不念師範時，怎麽會有那麽多男同學給她寫情書？小玉喜歡上一位叫徐小斌的男同學。徐小斌不但長得帥，而且在報刊上發表了許多文章。徐斌因寫得一手好文章，一畢業被文化館要走了。

　　徐小斌對小玉說，我一定想辦法把你調進城。

　　這天，小玉正批改作業時，王校長進來了，王校長手裏拿著一封信，有你一封信。小玉一看信封，是徐小斌寄來的。小玉覺得怪，徐小斌從來沒給她寫過信。有事時打她的手機，難道……小玉不敢想下去。王校長走了，小玉才拆開信，果然，徐小斌在信中說他已愛上另一個女孩。小玉的淚水嘩的一下湧出眼眶了。

　　小玉拿被子蒙住頭不停地哭。

　　上課鍾響了，小玉還躺在床上。王校長來喊小玉上課。小玉說，我病了。王校長說，那你好好休息，我代你上課。

　　小玉一躺就兩天。許多學生來看小玉來了。學生從家裏帶來雞蛋，紅棗。還有的學生帶來他們采的野花。野花的芳香塞了一屋。

　　謝謝你們來看我。小玉說，你們都回去吧。

　　這時，小路來了，小路手裏拿著一支玉蘭花，小路一臉的淚水，老師，這枝玉蘭花是張石頭送給你的。張石頭說誰擁有了六瓣玉蘭花，誰就會擁有幸福。誰有什麽心願，對六瓣玉蘭花說了就會如願。這個傳說，小玉也聽說過。但小玉不相信會有六瓣玉蘭花，玉蘭花是五瓣的。可現在她手上的玉蘭花確確實實是六瓣的。

　　他為摘這朵六瓣玉蘭花，從樹上摔下來了。小路的聲音哽咽了，他現在送進了醫院。

　　小玉一掀被子，下了床，就往鄉醫院跑。小路也跟在小玉身後。小玉從小路嘴裏知道張石頭摘玉蘭花的事。張石頭聽說小玉老師病了，約了小路去找六瓣玉蘭花。張石頭爬了幾十棵玉蘭樹，也沒見到六瓣玉蘭花。張石頭不信沒有六瓣玉蘭花，他仍一棵樹一棵樹地找。小路說，如老師有了六瓣玉蘭花，會不會對六瓣玉蘭花許願要離開我們？張石頭說，不會的，老師決不會許這個願的。後來張石頭終於找到一朵六瓣玉蘭花，他在樹上高興地喊，找到了，找到了。張石頭剛摘到那朵六瓣玉蘭花，踩著的樹枝斷了，樹下剛好是塊大石頭。張石頭的身子便落在石頭上。但張石頭手裏仍緊緊捏著那朵六瓣玉蘭花。村裏人把張石頭抬上擔架時，張石頭醒了，張石頭把六瓣玉蘭花遞給小路，快，快給小玉老師送去。

　　小玉到了鄉醫院，張石頭不在。張石頭被送到縣醫院了。小玉又往縣醫院趕。張石頭床前圍了一圈人，小玉哭著喊，石頭，都是老師不好，是老師害了你。張石頭搖搖頭，老師，求你別離開我們，我們都喜歡你。我還想長大娶你呢。

　　老師不會離開你們，一輩子都不離開。我也愛你們……小玉泣不成聲了。

　　張石頭笑了，眼睛也永遠地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