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他好得親兄弟一樣。我和他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中三年級都是同班同學。初中畢業後,我和他一同來到湛江打工,進了同一個服裝廠。廠裏寢室擠,我和張浩就天天擠一張床鋪。那時我們好得錢都放在一起用。
後來張浩執意要回家檢兵。
張浩走了一個月,老板把服裝廠搬到了廣州。我和張浩就失去了聯係,經多方打聽,我才知道張浩到西藏當兵去了,但不知道他確切的地址,我沒法同他聯係。
日子過得快,一眨眼,幾年就過去了。一天上午我接到門衛一個電話,門衛說:“陳主任,有個人找你。”“是誰?”“他說他叫張浩。”我立馬掛上電話,飛一樣跑到廠門口。張浩胖了不少,下巴上的胡須也硬紮紮的。張浩使勁捶了我一拳說:“兄弟,不認識我啦?找你找得好苦!”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兄弟,先去我房間洗嗽一下。”“你一個人一間房?”“老板分了一套二室一廳的房,並且給我扣上了一頂辦公室主任的帽子。”張浩一臉的羨慕:“你真行。”我說:“你如不走,準比我混得更好。”張浩洗嗽後,懶洋洋躺在沙發裏:“真他媽的舒服!……哦,對了,我來你這主要是打聽一個人……”“唉,別吞吞吐吐的,找誰?”張浩低下頭,臉竟紅了:“劉小梅還在嗎?”“你找她幹嗎?”我故意慢騰騰地喝著茶:“你快說,她還在嗎?”他急得又狠狠抓起頭皮來。以前,張浩一急就抓頭皮。想不到幾年過去了,他這個習慣還沒改掉。我不忍看他那急樣,就說:“她上二個月嫁到四川去了。”“什麽?她已嫁人啦?你不騙我吧。”我搖搖頭。張浩便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頭:“唉,又晚了!……我怎麽老做無竟義的事?”張浩說這話時,一臉的懊悔,眼裏也濕濕的。
劉小梅是個很美的女孩。在淇江打工時,我們三個人相處得很融洽,我們總在一起玩,打牌、滑冰、逛公園,總形影不離的。那時我們還隻十七、八歲,是個情竇未開的年齡。此時,張浩歎著氣說:“唉,在湛江,我沒感覺到我愛她,可後來當兵了,我的眼前總浮現她的影子,還總夢見她,與她相處的往事也一點一滴浮現在眼前。其實,她心裏也愛我。我記得有一回,她問我蓄什麽發型好看,我隨口說她蓄短發好看。第二天,她就把一對長至腰際的辮子剪了。可我那時一點也沒意識到,唉一一,要是我早二個月到你這兒就好了。這事,我會後悔一輩子……”
後來我才知道還有一件事讓張浩懊悔不已。
張浩去西藏的前一天晚上,忙著整理東西。那時張浩最小的弟弟在旁邊看著張浩把一件件東西往一個大帆布袋裏塞。當張浩把一盒糯米糖往袋裏放時,弟弟說:“哥哥,你咋把一塊白石膏放進袋裏呢?”弟弟一連說了三遍。可那時張浩沒聽出話裏的意思。後來弟弟上床睡覺時,又說了一遍:“哥哥把一塊白石膏放進袋裏啦。”張浩隻是笑,仍沒聽出弟弟話裏的意思。張浩到了西藏後,吃糯米糖時,弟弟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來。張浩這才明白七歲的弟弟是想吃糯米糖。糯米糖吃在嘴裏,再沒一點滋味了。張浩極後悔自己當初沒拿糯米糖給弟弟吃。後來張浩一想起這事,心就痛。那時張浩想探家時一定買好多好多糯米糖,讓弟弟吃個夠。
可當兵三年,張治竟沒探過一次家。
退伍時,張浩在縣城裏一下買了十斤糯米糖。回到家時,張浩第一句話就是問:“弟弟呢?我買了好多糯米糖給他吃。”可父母都不出聲,父母臉上都掛著淚水。張浩說:“難道弟弟……”張浩不敢往下想。
張浩的弟弟四天前被水淹死了。
張浩在弟弟的墳前“撲嗵”一聲跪下來了,張浩哭著喊:“弟弟,你不是想吃糯米糖呢?瞧,哥哥給你買了這麽多!弟弟,你吃呀吃呀……”那時張浩悔得斷腸斷肺。
張浩住了一個星期就回家了,我想讓他在廠裏幹,他不肯,張浩回家時把他手機號碼告訴我了,我送張浩上車時,安慰他:“你自己看來是做無意義的事,其實是做很有意義的事……”
張潔沒走一個月,劉小梅又來廠裏了。劉小梅並沒同那個四川人結婚。原來那個四川人離過婚,並且有兩個小孩,他這一切都瞞著劉小梅。我心裏極高興,馬上給張浩打電話說了這事,張浩說:“我這就去你那。”我笑著說:“怎麽樣?你開初來我這兒沒白來吧?不是做無意義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