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路有多遠

第二十六章 紅雨鞋

　　前些天，姐姐帶外甥女慧慧來家玩。吃完午飯，明晃晃的太陽忽兒躲進雲裏了。片刻又下起雨，雨很大，雨點砸在地上測起無數個酒杯樣的水花。雨一連下了一個多小時，可仍沒停的意思。姐姐等得不耐煩，要走，家裏的豬食還沒喂。

　　姐姐想讓慧慧住我粗，可慧慧不肯，定要回家。慧慧穿的是布鞋，可我家沒小雨鞋。慧慧對姐姐說，我要買紅雨鞋。

　　聽到紅雨鞋三個字，姐姐的身子抖了下，心也針紮了樣痛，眼裏濕濕的晃著淚。姐姐又想起玲玲了。

　　玲玲很聰明，可是……

　　那一年玲玲五歲。

　　那天也是下這樣大的雨，姐姐的心就如頭頂上陰沉沉的天。姐姐原本想鋤棉花草。姐姐擔心雨一直這樣下，那草就長得更旺，把田地的肥料全得“吃”光。姐姐正歎氣時，玲玲進來了。玲玲跟姐姐鬧著要紅雨鞋。姐姐說，你腳上不是有雨鞋嗎？玲玲說，我要紅雨鞋，紅紅莉莉他們都有紅雨鞋。姐姐不買，可玲玲鬧，姐姐煩了，就在玲玲P股上狠狠打了兩巴掌。玲玲的淚水刷刷地流，可玲玲沒哭出聲，隻咬著嘴唇無聲地哭。姐姐看著心裏不忍，就說，你要聽話，過些天就給你買紅雨鞋。

　　玲玲聽了，淚水很快止住了。

　　那時姐姐養了一窩豬仔。豬仔到處亂跑，危害左鄰右舍的莊稼，左鄰右舍都有意見。專門關在豬欄裏的豬長不大。玲玲說，娘，我來看豬。豬吃別人的東西我就趕。豬大了，賣了錢，娘可得給我買紅雨鞋。

　　行，姐姐一口答應了。

　　後來姐姐賣了豬仔，可沒給玲玲買紅雨鞋。姐姐想玲玲腳下的黑套鞋還可穿一年。

　　玲玲又哭了，哽哽咽咽地說，嗯，嗯，你說話不算數。

　　這天，姐姐上街賣菜。姐姐要玲玲放牛。玲玲說，你得給我買紅雨鞋，我這雙鞋好滑，動不動就跌倒。姐姐見玲玲的雨鞋的齒全磨平了，就答應了。

　　你哄我，玲玲說。

　　不哄你，這回一定買。

　　我好想穿紅雨鞋……玲玲隻說了這一句，就淚水漣漣的。

　　姐姐的心顫了下，心裏說，這回一定給玲玲買雙紅雨鞋。

　　賣完菜，姐姐就買了雙紅雨鞋。姐姐想。這回玲玲見了紅雨鞋，不知有多高興。這樣想，姐姐的臉上就有了笑。

　　可是姐姐回到家時，玲玲已躺倒在地上了。玲玲周圍圍了一圈哭哭泣泣的人。玲玲死了。玲玲放牛，在一田埂上，腳下一滑，就掉進塘裏。牛“哞——哞——”地叫，等村裏人求上來時，玲玲已沒氣了。

　　姐姐扔了紅雨鞋，抱住玲玲一下暈倒在地上。

　　後來姐姐醒了，可隻哭了片刻，又暈倒在地上。

　　唉，都怪我！我該死，我為啥不早些給玲玲買紅雨鞋呢。要買了新套鞋，她準不會掉進塘……那些天，姐姐見一個人，就嘮嘮叨叨哭訴。

　　都勸姐，卻勸不住，自己的眼也澀了。

　　一回，姐姐夢見玲玲赤腳走路，淚水涔涔地尋姐姐討鞋，娘，我沒鞋穿了……娘，我好想跟你呆在一起，好想帶妹妹玩。玲玲說著又哭起來。

　　我苦命的肝腸呀！姐姐哭了句，就去抱玲玲。

　　醒後，姐姐又狠狠嗒嗒地哭。姐姐這才記起那雙新紅雨鞋沒給玲玲，便四處找那雙紅雨鞋，終在柴房裏找到了。姐姐拿了紅雨鞋就去了玲玲的墳跟。

　　姐姐找了火柴，燒了冥紙，又燒那紅雨鞋，姐姐邊燒鞋邊哭，我的命肝呀，你咋一個人去呀？你一個人在那，誰給你穿衣誰給你做飯？你可要好好照顧好自己。這鞋你就拿去穿。都是媽不好，沒早點給你賣新紅雨鞋……

　　此時，一隻貓頭鷹被姐姐的哭聲感染了，也淒淒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