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雨夜。
雨很大,借著路燈,林子看見一條長得望不見邊的瀑布從天上垂下來。耳畔隻有劈哩叭啦的雨聲,手上的傘出奇的沉。冷風襲來,冰涼的雨點砸在臉上透骨的冷。路上看不見行人,隻聽見自己走路的嘩啦嘩啦聲,街道上積滿了水。
在這寂寥的雨夜,走在這寂靜的街頭,林子有點怕。林子手裏的提包裏有五萬元現金,林子帶這錢原本是想提貨,可貨主一直沒來。如萬一碰到攔路搶劫的怎麽辦?林子這樣想,不由往後一看,頭皮一麻,心猛然一下提到嗓子眼跟。林子身後真的跟著一個穿著黑雨衣的人。林子便加快了腳步,身後那人也加快了腳步,林子慢下來,身後的人也慢下來。林子再不覺得冷了,盡管汗水把襯衣都浸透了。
十字路口跟,林子拐進了一條平時很熱鬧的街道。林子看見前麵有個人,腳步不由加快了,林子想趕上那個人。就在此時,飛來一輛小車,隻聽見“啊”的一聲驚呼,前麵那個人倒下了。林子愣了,清醒過來便大聲喊:“壓人了,壓人了。”可那小車早不見了蹤影。
林子跑上前,抱住那人,大聲喊:“救命啊!救命啊!”可沒人應,林子的傘被風卷走了。片刻,林子就成了落湯雞。穿雨衣的人過來了。
來了一輛車,林子站在路中間,不停地搖手。可那車往路邊一拐,呼的一聲飛過去了,車輪濺起的泥水揚了林子滿臉。林子抹了下臉上的泥水,罵著:“這些人的良心都讓狗吃了。”林子蹲下,把那昏迷的人從雨水中抱起來,對穿雨衣的人喊:“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死,你過來幫下忙,我背他去醫院。”林子早忘了那穿雨衣的人是啥人。穿雨衣的人過來幫忙把那人扶上林子的肩,林子背著那人就跑。林子的手腕上還吊著那黑提包,林子一跑,那提包就上下左右晃,林子托著那人P股的手就沉了許多。林子對那穿雨衣的人說:“這包沉,你幫我拿著。”林子背著那人忘命地朝醫院跑去。
又一道刺眼的白光,又來了一輛車。林子忙站到路中間。這回,車停了。司機打開車門說:“快上車。”穿雨衣的人也跟著上了車。
很快到了醫院門口,林子同穿雨衣的人抬著那人進了醫院。醫生說:“先交2000元錢。”林子從穿雨衣的人手裏拿過提包,交了錢,那人才被推進了急救室。
林子這才認真看了眼穿雨衣的人,伸出手,笑著:“兄弟,認識一下,我叫林子。”那人說:“我叫黑子。”兩雙手緊緊握了握。
等了像有半個世紀,急救室的門開了。林子和黑子忙迎上去,“醫生,怎麽樣?”醫生說:“脫離危險了。”林子和黑子都鬆了口氣,臉上都有了笑。
林子說:“黑子,你猜我開初把你當成了什麽人?”黑子說:“攔路搶劫的壞人。”林子望黑子的眼裏盛著一個大大的問號,“你咋知道?”黑子低下頭,囁嚅著說:“其實我真的是個壞人。我跟隨你那麽久,就是想要得到你提包裏的錢。”林子說:“那你怎麽沒——”黑子說:“我剛想下手,就發生了這事。”“可是後來你還幫著我拿手提包,那時你如果撒腿跑,我沒一點辦法,我背他背得雙腿一點力都沒有,走都走不動。”林子說著望了眼黑子。黑子忙看地下,說:“後來,我改變主意了。”林子問:“為啥?”黑子說:“說給你聽也無妨。我小時有個幸福的家庭,父母很恩愛,都極喜歡我。可在我十二歲那年,母親遭車禍死了。那肇事的司機逃了,母親躺在地上一個多小時,許多人圍觀,就是沒人救。後來有好心人攔了輛車,可晚了,醫生說如早來十幾分鍾就有救。母親死後,父親的脾氣變得極壞,總是喝酒,渴醉了就打我,下手極狠。十四歲那年,我就逃了出來,四處流浪。也進過兩回牢。這回看到你救這遇車禍的人,我心想,要我母親那時能遇到你這樣的好人就好了,那我母親就不會死,那父親也不會時時打我,那我也有個溫暖的家,我也不會成為這樣子!——”黑子哽咽得再也講不下去了,臉上也滿是淚。
遇車禍的家裏人來了,林子和黑子才回家。
雨還沒停,林子說:“打車走吧,我再也走不動了。”“這麽晚哪有‘的士’?”黑子問。“會有的,。再說這麽大的雨,會淋病的。”林子說著就打起噴嚏來。黑子忙脫下自己的雨衣,說:“穿上吧。”林子就見到黑子腰裏的匕首。黑子就取下來,從刀鞘裏取出閃著寒光的匕首,林子打了個寒顫,眼裏也露出一絲恐懼。黑子說:“這匕首再也用不著了。”黑子隨手一揚,那匕首劃了道優美的亮亮的弧線,“咚”的一聲落進池塘裏去了。黑子說:“如你這回沒救這遇車禍的人,那你早躺中血泊中了。你該感謝你的善良,是你的善良救了你,我也感謝你的善良,要不我又成了一個罪人。”
§§第二章 廣陵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