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剛進城兩天,就出了件大事。一營營長杜猛子在城外把一個民女給強奸了,那是個剛烈的女子,杜猛子剛站起來提上褲子,她就衝一塊石頭上一頭撞死了。她家裏的人召集了上百個群眾來團部告狀了,弄得整個大院裏吵吵嚷嚷,一片雜亂。團長劉子宏氣得一腳將麵前的八仙桌子踹了個七零八落,嘴裏恨恨地罵道:“這個杜猛子,咋又犯了老毛病呢?”
杜猛子是土匪頭子出身,還是劉子宏親自收編過來的。杜猛子這家夥槍法準、武術也好,打起仗來有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兒,所以他加入解放軍後,屢立戰功,很快就被提拔成了營長。但他匪性不改,經常騷擾百姓,很多人都對他有意見。這一下他捅了大漏子,人們都把目光放在了團長劉子宏的身上。根據紀律,杜猛子該槍斃,但人們都知道他和團長劉子宏是過命的交情,還救過劉子宏的命,這一下看他怎麽處置他的救命恩人吧。
劉子宏親自接見了來告狀的群眾,當場就命人將杜猛子捆了起來,並當眾表示:審訊完畢,一定要嚴懲。這一下,群眾才滿意地散去了。
杜猛子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但他並不害怕。他知道劉子宏是不會殺他的。劉子宏還是個連長的時候,在一次戰鬥中,他的一個連幾乎全軍覆滅,隻剩下他和杜猛子兩個人了,而劉子宏又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是杜猛子冒著槍林彈雨,背著他邊打邊退,將他的生命從死神的手裏奪了回來。為此,杜猛子身中三槍,但他始終沒有放下劉子宏。事後,劉子宏拍著杜猛子的肩,動情地說:“猛子,我發誓,今後隻要我劉子宏不死,決不讓任何人動你一根汗毛。”因為有了劉子宏的這個許諾,所以杜猛子辦什麽事都有恃無恐。
當天晚上,劉子宏命人將杜猛子審訊完畢,讓他簽字畫押後,就把他叫到自己的屋裏。
杜猛子一進門,見桌上擺著四個下酒的好菜,就有些發呆。劉子宏迎上來,像往常一樣拍著他的肩膀說:“猛子,你什麽也不用想,咱哥倆痛痛快快地幹上幾碗。”見他這樣說,杜猛子知道自己沒事了,就放下心來,和劉子宏連幹了三大碗烈性酒。借著酒勁,杜猛子說:“團長,我知道這次給你闖下大禍了,以後我一定注意。”劉子宏擺了擺手說:“今晚咱就光喝酒,別的事一律不提!”杜猛子一聽,心下不由得又惴惴不安起來,他試探著說:“我知道團長是不會殺我的,因為你是說話算數的人。”劉子宏微笑著說:“是的,我說話絕對算數,我說過,隻要我劉子宏不死,決不會讓人動你一根汗毛!”這一下,杜猛子徹底放心了,就敞開量大喝起來,一直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杜猛子還做著夢,就被人從床上提起來捆了個結結實實。他又驚又怒,大聲叫罵道:“你們他媽的想幹什麽?反了嗎?”幾個戰士也不給他廢話,將他推出了房門。一出門,見團政委肖大海正陰著一張臉站在門口。杜猛子這一下以為遇上了靠山,急忙喊道:“肖政委,這是怎麽回事?”肖大海冷冷地說:“你犯下了什麽事自己還不知道嗎?今天要將你當眾正法。”杜猛子這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他狂喊道:“這不可能!團長說過不殺我的,我要見團長!”肖大海有力地一揮手說:“帶走!”這一下杜猛子火了,他破口大罵道:“劉子宏!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你給我滾出來!你說過不殺我的!”肖大海臉色更加陰沉了,他幾步走上來,左右開弓打了杜猛子兩個大耳光,然後咬著牙問:“你真想見團長?”杜猛子跳著高罵道:“肖大海,你他媽的也乘人之危,老子不見團長一麵,死不瞑目!”肖大海對旁邊的兩個戰士說:“好,帶他去見團長。”
兩個戰士將杜猛子押到一間幹淨的小屋子裏。杜猛子一進門就見衝門的一張小木板床上躺著一個人,他心裏不由得抖了一下。走到床前一看,果然是團長劉子宏,他安靜地躺在床上,臉上的表情已經凝固了。
“團長——”杜猛子撫屍大哭起來,“團長——你死得真不是時候啊——”
哭了一陣後,杜猛子才抹了抹眼淚問:“團長是怎麽死的?”
一個戰士冷冷地說:“團長是自殺的,臨死前,他才下達了槍斃你的命令!”
“什麽?”杜猛子懵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良久,他才恍然大悟般仰天狂笑道:“高!劉子宏,你他媽的真高!既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又除了我這個禍害,高呀哈哈……”狂笑了一陣後,他又跪在地上哭道:“為了殺我,你這樣值嗎?你值嗎團長嗚嗚……”
哭笑了一陣後,杜猛子站起來問那兩個戰士:“刑場在哪裏?帶我去!”
“砰!”一聲槍響,杜猛子倒在了刑場上。
杜猛子被槍決的當天,城內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張貼了團長劉子宏的“謝罪書”,上言:
城內所有的父老鄉親:
因我對部下管教不嚴,才出了這樣的擾民大案,作為團長,我難逃其咎,為向眾父老鄉親謝罪,我隻有一死,以示我黨我軍愛民之風。
“right”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某團團長
“right”劉子宏
“right”一九四七年六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