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往往發生於無意之間。
老薑本來是騎單車行走在非機動車道右側的,就因為無意間一甩頭,就發現了妻子雪靜的側影。妻子雪靜是在公交車的窗前坐著的。此時正是下班的時間,而公交車行駛的方向正與老薑和雪靜的家背道而馳。老薑立即就提高了警惕:她去幹什麽?
老薑四十歲上喪偶,又娶了一個年僅二十五歲的未婚姑娘。這種搭配人們已經見怪不怪了。老薑是一個大機關的處長,手握實權;而雪靜隻是一個工廠的普通工人,家又在農村,優勢互補,也算般配。但老薑也有心病,新婚之夜,該發生的卻沒有發生。老薑就追問,雪靜卻一直否認有過什麽“故事”。問急了還叭嗒叭嗒掉眼淚。於是老薑隻好作罷。心裏卻從此作下了一塊病:雪靜肯定有過情人,隻是因某種原因未能有結果。但是,老薑曾多次對雪靜進行過跟蹤盯梢,甚至有幾次謊稱出差半夜突然殺回家門,也未發現任何蛛絲螞跡。這一切不但沒使老薑打消疑慮,他反而認定雪靜道行深,行為隱密,於是更加不安起來。
老薑掉轉單車,順著公交車行駛的方向猛追起來。他要追上這輛車,然後將雪靜拉下來問個究竟。然而,單車畢竟不如公交車快,再加上正趕上下班時間,非機動車道上人流如織,老薑幹著急也無法加快速度。好在公交車在前麵的十字路口遇上了紅燈,停了下來。老薑就從十字路口斜插過去,靠近了公交車,然後他衝公交車上雪靜的側影喊:“雪靜!雪靜!”口氣嚴厲得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雪靜卻毫無反應。老薑強忍憤慨仔細一看,一股怒火和嫉火幾乎將他燒得暈過去!一個英俊的青年男子正將手搭在雪靜的肩頭,將她輕輕攬在胸前。雖然老薑看不到雪靜的整張臉,但從雪靜的側麵上老薑就看出雪靜正順從而溫柔地偎依在那男人的懷中。老薑支上單車正想上車,車卻又開動了。老薑隻好跨上單車,在機動車道上緊追不舍。這時,他腰上的傳呼機嘹亮地鳴響起來。他也顧不得看了,任由它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追上前麵的那輛車,把雪靜揪下來問個明白,還有,把那個男人臭揍一頓,然後再讓公安局的一位老友想法子關他幾天,讓他嚐嚐厲害。然而,盡管老薑拚命蹬著車子,公交車還是離他越來越遠,老薑感覺到自己的妻子也正在離他越來越遠,直到和那個混帳男人消失在這個世界裏。這樣一想,更加重了他的危機感,不行,必須追上,否則他們不一定幹出什麽事來呢。
恰好,前麵又是一個十字路口。公交車好像是故意與老薑作對,連速度都沒減就衝了過去。而當老薑滿頭大汗地趕到時,一陣鈴響,紅燈亮了。但這時老薑已顧不得自己主任的身份了,更顧不得什麽交通規則了,他義無反顧地闖了過去——
“吱——”隨著一聲刺耳的刹車聲,老薑整個人和他的那輛單車同時飛起了兩米多高,然後重重地落在了堅硬的水泥路麵上。
在同一時刻,老薑的妻子雪靜在家裏對老薑前妻留下來的兒子說:“咱們先吃飯吧,你爸連傳呼也不回,看來是回不來了。”
老薑死了。死時眼睛睜得大大的,整容師怎麽也合不上他的眼。
在清點遺物時,有人在老薑的傳呼機上發現了三個未及時讀出來的信息,三個信息的內容都是一樣的:是否回家吃飯?請往家回電話。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