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一飛是個送奶工,每天騎著摩托車穿梭於各個小區的樓群之間。
這天,褚一飛在16號樓下停好摩托車,剛想上樓,猛然看見一樓東戶的窗前,站著一個人,像在和他說話。他以為有人要訂奶,就停了下來。那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她盯著窗台上的某一個地方,不斷地說著什麽,一邊說,還一邊做著一些奇怪的動作。顯然,她並不是和褚一飛說話,因為她的眼光沒有往外看,而是緊盯著窗台上的一個地方。褚一飛想,她大概精神有問題吧。就不再理會,拿著奶就上了樓。
從這一天起,褚一飛每到16號樓送奶,就下意識地往一樓東戶看一眼,結果,他經常發現那個女人站在窗前,看著窗台上的某一個地方,口中念念有詞,臉上的表情也很親昵。褚一飛多次觀察,窗台上別說是人,連隻小狗小貓也沒有。他斷定女人肯定是精神病患者了。
一天傍晚,褚一飛送完奶,在小區旁的一個菜店裏買菜。付錢時,正好看見那個疑似有精神病的女人提著一大兜菜,也在排隊付錢。周圍有幾個買菜的女人,看樣子和那個女人很熟,不斷地和她說話,還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那女人也和她們說說笑笑,反應竟然非常正常,一點兒有精神病的跡象也沒有。不知出於什麽心理,褚一飛往一邊讓了讓說,大姐,您先結。那女人笑了笑說,謝謝了,我不著急。通過這簡短的對話,褚一飛明白,女人並不是精神病,也許,人家是演員,在家裏那是背台詞呢。
不久之後的一天下午,褚一飛在給16號樓送奶時,在奶箱裏發現了一張紙條,是訂戶留給他的:一樓東戶要訂奶。
褚一飛按響了一樓東戶的門鈴。開門的是一個瘦瘦的男人,三十來歲的樣子。褚一飛問,您是要訂奶嗎?男人點了點頭,問清了價格後,就給褚一飛拿錢。在收錢、找錢、開收據的過程中,褚一飛依稀聽見隔壁的房間裏傳出那個女人的聲音:你餓吧……要早點回來呀……聽話……真是媽媽的乖孩子……褚一飛走了神兒,以至於把手續都辦好了還站在那裏。直到男人問了一聲,你還有事兒嗎?他才緩過神兒來,尷尬地笑了笑問,你家大姐,在逗孩子呀?男人神色暗了一下,歎了口氣說,有孩子逗就好了。見他不解,男人又說,我們本來是有一個女兒的,可是,被車撞了,沒搶救過來……這不,從那開始,她一有時間就站在那裏,看著孩子的相片絮絮叨叨,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褚一飛臨走又隨口問了一句,她這樣多長時間了?男人說,三個多月了,再這樣下去,她瘋不了我也得瘋了。褚一飛的心劇烈地顫了一下。
褚一飛出了樓道的門,剛跨上摩托車,一樓東戶傳出了激烈的爭吵聲,接著,窗戶被打開了,一件東西被扔了出來,啪地摔在褚一飛的麵前。那是一個小小的相框,裏麵鑲著一張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正笑著,笑得非常非常甜。褚一飛眼前一黑,幾乎和摩托車同時摔倒。
當天晚上,褚一飛就把自己的業務轉給了一個同事。第二天一早,他把自己送到了交警大隊。
隻有褚一飛知道,三個月前的那個中午發生了什麽。那是夏天裏最熱的時候,人們都在午休,褚一飛在這個小區的朋友家喝了酒,騎摩托車回家。那一天,他騎得很快,在16號樓拐彎時,把迎麵走來的一個小女孩撞出了三、四米遠,那女孩隻有五、六歲,被撞倒後一聲都沒有哭,手裏還緊緊攥著一隻小布丁雪糕。褚一飛嚇懵了,酒也醒了一半,他左右看了看,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就一加油門,摩托車旋風一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