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了十幾場雨,剛到“大喇叭口期”的玉米全被泡在了水裏。雨一停,人們便忙不迭地跑到各自的地裏,千方百計往外排水。
萬老漢的地在全村最為特別。地南頭是高高的河壩,北頭是一片亂墳崗子,東邊是村支書李大成的地,西邊也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玉米。萬老漢苦著臉蹲在地頭,想破了腦門,也沒想出個排水的道道來。
李大成的地正騎跨著一條田間排水溝,雨水隨下隨順溝走了,因而他的玉米杆子又粗又壯,葉子綠得都有點發黑,令種了大半輩子莊稼的萬老漢看了很眼饞。要不是去年秋上得罪過他,把水從他的地裏排出去就好了。萬老漢想。
萬老漢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不爭氣,先後生了4個孩子,竟沒有一個帶“把”的。一搞計劃生育,兩個兒媳做了絕育手術。為這絕了後,萬老漢對李大成耿耿於懷。去年秋,李大成用騾子車拉著滿滿當當的一車玉米秸,從萬老漢新耕起的地頭上軋過去。萬老漢當即就蹦了:“你是玩意嗎?把地軋成這樣,還長你娘的麽?”黑瘦瘦的李大成忙陪著笑臉說:“大爺,您消消氣,您看,我這邊這麽深的排水溝,不好墊道……”“不行!俺這個地頭全村老少爺們都軋得,就你姓李的軋不得!”萬老漢說了絕話。李大成隻好耷拉著腦袋去墊道。
現在想起這檔子事,萬老漢有點後悔。又一尋思,即使沒那事,人家的地裏也不會讓他“走”水。“走水衝財”,這是老說道了。
一陣嘩嘩的水聲打斷了萬老漢的思緒。哪來的水聲呢?他循聲望去,猛見界壟上開了個大口子,水直往李大成的地裏淌。不好!萬老漢趕緊順壟跑了過去。他沒帶鍁,就用手從田裏摳起一把把帶草的泥巴往口子上堵。正忙得滿頭大汗,猛聽背後有人喊:“忙活麽?大爺!”萬老漢渾身一顫,頓覺臉上火辣辣的。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李大成碰上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時,李大成已順壟走了過來。“喲!大爺,您堵它幹什麽?您地裏的水再不放出去,5畝玉米可全完了!”萬老漢認定這小子是借機挖苦他,就甕聲甕氣地說:“不知哪個缺德的發的孬!扒這麽個口子,成心往俺臉上抹黑。”
“大爺,您別罵,口子是我扒的,您的玉米長這麽高了,瞎了可惜啊。”
“啥?”萬老漢緩緩站了起來,迷惑地盯著年輕的支部書記,隻見那七彩的陽光在他那黝黑的臉上一閃一閃地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