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父愛

第五十一章村裏有個姑娘叫愛蓮

　　愛蓮是村裏最惹人羨慕的姑娘，人俊俏，脾氣柔和，尤其是她的刺繡活兒，更是堪稱一絕。愛蓮心裏早就有了人，他就是村裏唯一一個做服裝生意的龍力。愛蓮喜歡龍力的闖勁和上進心，她知道龍力早晚會成就一番事業。

　　果然，龍力的服裝生意越做越大了，他已不滿足於在農村趕小集了，準備到縣城去開一家服裝商店。臨走的頭天晚上，愛蓮把賣繡品攢下的五千元錢送到龍力的家裏。臨走，龍力緊緊抱住她不鬆手，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說：“蓮，我想要你。”愛蓮想想早晚也是他的人，就依了他。

　　龍力的生意越來越忙，愛蓮好久見不到他的人影了，就抽了一個空閑的日子，叫村裏的一個姐妹陪著來城裏看望龍力。

　　龍力正在辦公室裏坐著，見了愛蓮，忙不迭地吩咐一個打扮得很入時的女孩子沏茶、端瓜子。那女孩兒一邊幹著活兒，一邊用眼角不住地瞟著愛蓮。

　　中午，龍力把愛蓮和同去的那個姐妹領到了一家大飯店的雅座裏，那個女孩子也跟著去了。龍力大方地要了一桌子菜，然後就開始大杯地喝酒。幾個女孩兒都喝飲料。龍力喝到醉醺醺的時候，兩個服務小姐一左一右坐在了他的兩邊，龍力順手一攬將兩個小姐同時抱在了懷裏。兩個小姐就將酒一杯一杯地直接倒進他的嘴裏。那個打扮入時的女孩子挺生氣，就罵罵咧咧地上前拽開了她們。愛蓮一直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一句話也沒有說。

　　臨走的時候，愛蓮才低聲對龍力說，剛才，你全是做給我看的嗎？見龍力無語，她又低聲說了一句，其實，你又何苦如此？

　　愛蓮回家不到兩天，就收到了龍力寄來的五千元錢和一封信。愛蓮把錢從郵局取出來，重新又存入了銀行。那封信，愛蓮拆也沒拆就燒了。

　　一天，縣外貿的一個人找到愛蓮家裏，說愛蓮的刺繡產品已稱得是工藝品了，如果拿到國際市場上，肯定會受歡迎。那人還說了想和愛蓮聯合辦一個刺繡廠的意向，愛蓮負責技術培訓和組織生產，外貿負責銷售。愛蓮爽快地答應了。

　　愛蓮先把精心繡製的樣品交給外貿去聯係定單，然後取出銀行裏存的五千元錢當作起動資金，購買了一些必須的工具和材料，並在家裏的兩間空房子裏抓緊教村裏的姐妹們刺繡技術。姐妹們都基本掌握了要領時，定單也來到了，這個沒有廠房的小廠就開始了生產。

　　愛蓮對產品質量要求得很嚴格，對不合格的產品，寧可自己一宿不睡覺也要修好。她們的產品很快在國際市場上打開了銷路，定單越來越多了。愛蓮適時補充了人員，在外村接連招了幾批新職工，由技術已經熟練的本村姐妹負責培訓。廠子越辦越大了，三年後就正兒八經地建起了一套廠房，套起了一個大院，成了一家像模像樣的私營企業。

　　愛蓮成了方圓幾十裏內有名的青年企業家。這一來，向愛蓮求婚的人更多了。但是，所有的求婚者都被愛蓮委婉地拒絕了。姐妹們都關心她，問她想要個什麽樣的。愛蓮說，我想等辦完兩個大事後再考慮自己的事。姐妹們都沉默了。她們知道，愛蓮的兩個大事是在村裏修一座學校和一座敬老院。但這需要幾十萬的資金，談何容易。

　　就在愛蓮的刺繡廠正紅火的時候，龍力突然來找她借錢。

　　龍力出事了。龍力僅用幾年的時間就掙了五六十萬元，腦子一發熱，就把商店交給那個打扮入時的女孩子經營，自己跑到深圳去炒股票了。結果他一入股市就陷進了超級機構設置的圈套，購買的股票一夜之間一落千丈，資金全被牢牢地套住了。禍不單行，當狠狽不堪地回到本市時，痛心地發現他的服裝商店已成了一副空架子，那個女孩子席卷了他的資金逃之夭夭了。這接二連三的變故給龍力造成了幾乎致命的打擊。銀行開始向他追要貸款，他聘用的那些營業員也紛紛找他要工資。在他多方周旋無效的情況下，隻得硬著頭皮來找愛蓮借錢，並且一張嘴就二十萬，一半用來還賬，另一半用來重整旗鼓。姐妹們都勸愛蓮別把錢借給這個狼心狗肺的人，以免打了水漂。愛蓮想了想說，鄉裏鄉親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就寫了一張十萬元的支票交給龍力說，我隻能借給你這些，先把賬還上，其餘的事你自己想辦法吧！龍力看了看這十萬元的支票，沉思了片刻，然後咬了咬牙，像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又默默地把支票還給了愛蓮。愛蓮驚詫地盯著他問，為什麽？龍力苦苦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兩年之後，一座占地十五畝的敬老院建起來了。竣工典禮剛結束，愛蓮就病到了。一查，竟是絕症。盡管愛蓮一再囑咐知情的姐妹們保密，但全村人還是都知道了，一時間，村裏一片惋惜聲：這好人咋就不長壽呢？

　　由於刺繡廠的效益較好，近兩年來周圍接二連三地冒出幾十個同類廠家，使市場很快達到了飽和，愛蓮的刺繡廠因產品積壓嚴重，被迫停產了。愛蓮流著眼淚對姐妹們說，我沒有完成自己的心願，死也不會瞑目。

　　就在愛蓮奄奄一息的時候，龍力回來了。

　　這兩年來，龍力一直在炒股，由於他吸取了以前的教訓，憑著自己的聰明，很快成為一名炒股高手，收入也頗豐。龍力回到村裏，知道愛蓮的情況後，立即拿著一張三十萬元的支票來到她家裏。他雙手遞過那一張三十萬元的支票說，愛蓮，這是我用來贖罪的，請你無論如何收下。

　　愛蓮艱難地搖了搖頭。

　　龍力流著眼淚說，愛蓮，你知道嗎？當初你把那十萬元的支票交給我的時候，我的心是什麽滋味，我對不起你在先，但你沒有說過一句怨言，使我的心裏一直非常愧疚。我找你借錢是假，我隻是為了給你一個罵我、汙辱我的機會，那樣我就不欠你的了。但你沒有，還把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借給我，將心比心，我不是人哪！說罷，這個健壯的漢子竟然趴在床頭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愛蓮的淚水也著蒼白的麵孔滑落到枕巾上。

　　龍力在回村的第二天就開始張羅修建學校的事，他說，我一定要讓愛蓮親眼看見學校建成。

　　半年之後，一所高標準的學校建成了。愛蓮就在學校開學典禮的當天欣慰地閉上了眼睛。

　　龍力把這所學校命名為“愛蓮學校”。從此以後，每逢有人問起這所學校校名的由來，村裏的每一個人都會作出同一種回答：我們村裏曾有一個好姑娘，她叫愛蓮。如果再深問下去，就沒有了回答，隻有一臉晶瑩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