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了,民工周大偉一直在琢磨著怎樣讓老板鄭百發把工錢發給他。
周大偉是農村來的建築工,在城裏這個工地上已經幹了半年了,但老板鄭百發一分錢也沒有發給過他。不但沒發給他,就連鄭百發從村子裏發動來的十幾個人,也一分錢沒領到。他們每次催要工錢,老板總是那幾句話:“再等等再等等,快了快了,這就快了。”如果催得急了,他便翻臉:“人家不給我結算,我拿什麽給你們發工錢?願幹就幹,不願幹走人!”可是,誰也不敢走,誰都明白,這一走,工錢肯定是泡湯了。
現在,再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十幾個同鄉還都指望著這錢過年呢,可他們連老板的麵也見不著,真是急死人了。這十幾個人,因為都是周大偉領出來的,現在領不到錢,都開始埋怨他,說什麽話的都有,有的話還挺難聽。周大偉又委屈又著急,嘴上、舌頭上都起了大泡。
離年越來越近了,工地上也停工了。周大偉望穿了雙眼也沒把老板給盼來,無奈之下,竟然想出了一個“妙計”。
這天晚上,周大偉帶領同村的十幾個人,來到老板鄭百發的家門口。周大偉因為給老板家幹過幾天零活,所以,他是唯一一個認識老板家的民工。老板住的是一個二層樓的獨院,周大偉讓其他人躲到一邊,自己過去摁了摁門鈴,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小方孔,裏麵一個女聲問:“誰呀?這麽晚了。”周大偉知道這是老板家的保姆吳嬸,就甜甜地叫了一聲:“吳嬸,我是周大偉呀,前些日子過來修下水道的那一個。”吳嬸對他還真有印象,就給他開了門。
周大偉隨著吳嬸進了客廳,見老板鄭百發一家三口正坐在真皮沙發上看電視。鄭百發一見是他,皺了皺眉頭問:“周大偉,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兒?”
周大偉不卑不亢地說:“老板,都快過年了,你看這工錢……您給我們開了吧,我們都跟您幹了半年了。”
鄭百發漫不經心地看了看他說:“到年底吧,這幾天還是沒錢。”
周大偉強壓住怒火說:“老板,今天就是臘月二十三了,在我們農村是過小年了,您還想拖到什麽時候呀?”
鄭百發沒想到他會用這種口氣給他說話,瞪了他一眼說:“周大偉,我不想給你廢話,有事明天到工地上去說,你快走吧!”
周大偉“忽”地站起來說:“姓鄭的,你別太欺負人了!今天我上你這裏來,就打好了譜,要麽拿著工錢回家,要麽咱就誰也別過年了!”說著話,他“嗤”地一聲撕開了上衣的前襟,露出了腰裏別著的一排炸藥!
鄭百發一看,不由得魂飛魄散,他趕緊站起來說:“兄弟,別衝動,別衝動,有話好好說……”鄭百發的妻子和兒子嚇得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大偉說:“鄭老板,這都是你逼的,你不讓我們活,我就隻好和你同歸於盡。”
鄭百發連連說:“好好好!發工錢發工錢,我這就給你發工錢,你千萬別、別幹傻事呀……”
周大偉一隻手攥著導火索,一隻手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一張紙說:“老板,我多一分錢也不要,我隻想拿回我們村裏這十幾個人的,你看看這些數對不對。”
鄭百發接過那張紙,隻匆匆看了一眼,對呆若木雞的妻子說:“快快,快到樓上的保險櫃裏拿錢。”不一會兒,鄭百發的妻子就拿下來幾劄嶄新的百元鈔票。周大偉仍然一隻手攥著導火索,一隻手數錢。由於緊張,他臉上的汗水像小溪般不斷地淌下來。他也顧不上擦,以最快的速度將錢點夠數,然後把多餘的放在地板上:“老板,你看好了,我隻要我們應得的,多一分也不要。”說完,他抱著錢,一步一步地退出了客廳……
周大偉沒想到,他在電視上學的這一手竟然這麽有效,一點兒周折也沒費,就把工錢要到手了。一路上,工友們都簇擁著他,一邊走一邊紛紛稱讚他的英雄壯舉,說得周大偉心裏美滋滋的。回到了他們住的工地簡易房裏。周大偉先解下了腰裏的“炸藥”(其實是沙子和牛皮紙偽裝的),然後就把要來的工錢按各人所報的數目分了下去。
大夥兒一合計,幹脆明天一早就回家,明年也不回來給鄭百發幹了。他們正想睡覺,一陣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雪亮的燈光透過窗子將簡易房裏照得如同白晝。周大偉剛說了聲“壞了”,門就被推開了,闖進來幾個警察,一個領頭的問:“誰是周大偉?”
周大偉一邊係褲腰帶一邊站起來說:“我是。”頓時過來兩個人拿手銬把他銬上了。周大偉大喊:“你們憑什麽抓人!”領頭的警察說:“有人告你持炸藥入室搶劫!”周大偉聲嘶力竭地說:“我沒有搶劫!我隻拿了我們的工錢,我多一分錢也沒拿他的……”但警察根本不聽他辯解,拖了他就走。
其他的工友們都驚呆了,都在地鋪上躺著,誰也沒敢動。
周大偉被拘留了七天。起初周大偉不服,後來他接受了兩次法律教育,終於明白自己的行為是違法了,雖然鄭百發欠他們的錢,但他應該用合法的手段去索要。他這樣夜入民宅,強行索要,性質就變了,他由原先的占理兒變成不占理兒了……
周大偉恢複自由的那天是大年三十,他走出拘留所,見十幾個工友都在門外等著他呢。原來,他們都沒有回家,一直找公安局要求保釋,公安局雖然沒有答應這件事兒,但卻出麵替他們和鄭百發協調了一下,由刑警大隊把周大偉那天晚上強行索要的工錢退還給了鄭百發,鄭百發當場又發還給了他們,這樣,他們都能拿著工錢回家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