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真的掉下來一個大餡餅,而且偏偏砸在了麻七的頭上。
麻七父母雙亡,無兄弟姐妹,自小懶惰成性,成年後也不務正業,靠小偷小摸地弄點兒小錢,勉強糊口過日子。別人勸他幹點正事,他還振振有詞:生在這麽個破地方,怎麽幹也是個窮,等來了運氣再說吧。他等運氣等到了三十大幾,運氣不但沒來,連媳婦也沒等來一個。
但麻七的好運氣說來就來了。這天下午,村長就把一封信和一張包裹單送到了麻七的家裏。村長一進門就對麻七說,麻七,好家夥,新加坡來的哩。麻七拆開信一讀,當即就蹦了個高兒,他一下竄到院子裏,扯著嗓子狂喊道,我麻七也時來運轉了!我發財了!哈哈哈!
村長從他手裏奪過那封信,仔細一讀,眼睛也直了:這個麻七,還真的是時來運轉了哩!信是這樣寫的:
麻七侄兒:
我是你的堂叔麻林,雖然你不認識我,但我的爺爺和你的老爺爺是親兄弟,我爺爺是長子,我們有著很近的血緣關係。我爺爺三十歲那年來新加坡做工,在這裏娶妻生子,一直到去世也沒有機會回去。我的父親也去世多年了,享年84歲。現如今,我也是70歲的老人了。我孤身一人,膝下無子,現身患重疾,將不久於人世了。近來,我托朋友千方百計打聽到了你,知道你是我們麻家目前唯一的傳人了。我本想讓你來一趟新加坡,但我的時間已經不允許了。所以,我隻能把我們麻家的傳家之寶寄給你了,望查收。
你的叔叔麻林2004年3月18日
村長又看了看那張包裹單,雖然在“內裝何物”一欄內填寫的是“日用品”二字,但在保價金額一欄裏赫然寫的是“一萬美元”,這相當於八萬多人民幣呢,足見包裹之中的物品何其珍貴了。
麻五的家裏平生第一次圍滿了人,那封信和包裹單從眾人的手裏傳來傳去,都被揉搓得看不清紙的顏色了。一直鬧到了晚上,人才漸漸地稀了。村長沒走,村長說,麻七,你發了財,晚上請客吧!麻七麵紅耳赤地說,請客倒是該請,可、可……我這……村長知道麻七的難處,就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麻七,沒錢不要緊,到飯館裏賒嘛!麻七一聽更窘了,麻七說,我、我賒過,可開飯館的老刀就是不賒給我,說了多少好話都不中。誰知這老刀就在他背後,當即接過話來說,麻七,不不,麻哥,誰說不賒來?要幾個菜幾瓶酒?你說個話,我立馬辦!麻七說,你不怕我還不起你?老刀說,咳!你提這茬幹嘛?再提這茬我給你跪下!老刀很快給送來了一桌子的酒菜,村長和村裏的幾個幹部興致很高地喝了起來。一直喝到深夜,村長等人才歪歪打打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長親自駕駛摩托車,載著麻七來到了縣城的郵政局。包裹從那個綠色窗口裏遞出來時,麻七的心都快蹦出來了。他兩隻手哆哆嗦嗦地老拆不開,村長等得不耐煩了,奪過來三兩下就把它拆開了。
兩個人都愣住了。包裹裏裝的不是他們想像的金銀珠寶,而是一本類似於賬簿的線裝書,封麵用繁體字寫著“麻氏宗譜”,原來這“傳家寶”是麻家的《譜誌》,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家譜”。麻七不死心,把《譜誌》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還是一無所獲。麻七一刹時心如死灰,折騰了半天零一宿,他得到的竟是這麽一個不值一文的東西!他忽然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頓酒菜,四、五百塊呀!拿什麽還呀!他越想越氣,三把兩把將《譜誌》撕得粉碎,隨手揚在了地上!
村長說,麻七,這是你的家譜呀!哪能撕了哩?麻七說,我連個媳婦都沒有,肯定斷子絕孫了,要這個破東西有嘛用呀!村長忽然繃起臉說,麻七,你自己坐公共汽車回去吧,我還得辦點兒事。麻七愣了愣,什麽也沒說,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坐村長的摩托車了。
麻七回到村裏時,發現村頭上圍了很多人,像看猴戲似地瞅著他笑。他低著頭想從人群裏穿過去。開飯館的老刀過來一把抓住他說,麻七,我知道你沒錢,咱也不為難你,從明天開始,你每天來我飯館裏幹活,幹上兩個月,那飯錢就抵消了。從此,麻七就每天來飯館“上班”了。
事情到此本該結束了,可不久之後的一天,村長又拿了一封新加坡來信走進了麻七的家裏。
麻七像瀕臨死亡的人見到救命稻草一樣,迫不及待地拆開信看了看,人就呆了,他一瞬間變得目光呆滯,神色恍惚,嘴裏喃喃地道,完了,完了……
信是麻林的律師寫來的:
麻七先生:
您好!我是麻林先生生前委托的律師陳一諾,麻林先生已於三日前離世。他的家產已經全部拍賣,共計1200萬美元。根據他的臨終囑托,這筆錢屬於您繼承。目前,本人已經將這筆遺產打入您所在縣的中國銀行,您隻要擁有取款密碼,就可以將這筆錢轉到您的個人賬戶上。至於密碼,麻林先生已經在生前寫在了《譜誌》的第一頁反麵並寄給了您,這個密碼僅麻林先生和您知道。根據先生遺願,如您三個月內不取款,視為放棄,這筆款將由本人負責捐獻給福利事業……
村長把信從他手裏抽出來,很仔細地讀完,歎了口氣說,麻七,你沒這個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