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前的暴風驟雨

探照鏡

　　這次班長采用競選製，經過兩輪初選，隻剩下何扁山和蘇留留兩人，如果這次蘇留留的語文能考過何扁山，很有可能成為五（2）班第一任民選班長。

　　今天10點考語文。試卷一發到手，50幾支筆，篤篤篤！一起磕著桌麵。卷麵上會做的題，很快做完了，不會做的題，就像一條條死耗子，躺著不動，既可惡又無奈。蘇留留看看左前麵的何扁山不停地往考卷上寫，讓他這樣順利地寫下去，這次競選，肯定沒戲！

　　蘇留留悄悄地對監考的班主任吳老師看了一眼，吳老師正背著手，朝講台踱去。

　　哎！抓住時機，趕快行動！給畢一P來點小騷擾，上口袋裏掏出小鏡兒，往窗口一側，一束圓溜溜的“小光鼠”就溜進了教室，直直地對準右前邊何扁山的卷麵。

　　何扁山兩隻眼睛加一塊，也不足一點五，上幼兒園小班時，就是“四隻眼”，這下突然遭到“小光鼠”的強光刺激，卷麵上的字，熾白得一個也看不清！他以為眼鏡上有哈氣，摘下來擦擦，戴上，繼續寫。

　　一會，那個“小光鼠”又跳出來搗亂。

　　何扁山實在急得不行，就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來：“老師……”

　　班主任吳老師轉身慢慢地走過來，小聲問：“怎麽啦？”

　　不知怎麽啦？等班主任吳老師走到他桌邊，那個調皮的“小光鼠”，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班主任吳老師撲了個空，有些慍怒，聲音低而重：“沒事你說啥話？這是考場，知道嗎？”

　　班主任吳老師批評何扁山，蘇留留得意！這何扁p被老師狠狠PK了一下，肯定不會那樣聚精會神了。更放肆地拿出“探照鏡”，讓那個“小光鼠”一個勁地在何扁山近視眼前亂晃，晃得何扁山簡直都有些發暈了。

　　蘇留留根本沒想到，班主任吳老師pk了何扁山，可他並沒有放鬆對考場的警惕。在何扁山報告之前，他已經發覺教室裏似乎有個亮亮的東西在閃動，等他掉過頭來看時，卻什麽也看不到了，奇怪！

　　他背著手，繼續巡視。

　　班主任吳老師走到蘇留留跟前，無意中看到他上口袋裏有一個小小的紅鏡邊露著。以前，曾有同學報告過，說有人在考場上打“探照鏡”作弊。什麽“探照鏡”？他也不太明白。今天看到蘇留留口袋裏確實有個小鏡子，他就聯想起來了，這小鏡幹什麽用的？剛才閃動的那一束強光，是不是這小鏡……

　　班主任吳老師帶著疑問，繼續巡視。

　　這回巡視，班主任吳老師有意走到蘇留留坐位前，對著左前方何扁山的坐位，仔細觀察角度，蘇留留與何扁山這個40來度角，正好是利用室外陽光和窗玻璃做折射的最佳角度。所謂的“探照鏡”，很可能就是這麽來的？

　　一會，下課鈴聲響起。

　　班主任吳老師打前排往後排收試卷。

　　收到蘇留留跟前，輕輕地丟下一句話：“下課後，到我辦公室去一下。”

　　為什麽要到老師辦公室去呢？老師單叫我一個人去辦公室，會不會因為我是語文課代表？不會是剛才的小動作露了馬腳吧……蘇留留惴惴不安，悄悄地來到班主任吳老師辦公室。

　　老師一反常態，對他很客氣，給他倒水，叫他坐。

　　老師越熱情，蘇留留心裏越沒底。憑他經常出入老師辦公室的經驗，處理同學時，老師態度越溫和，越沒好果子吃，果不其然，班主任吳老師沒說幾句客氣話，就上了正題：“這次班長選舉，我們班之所以采取競選的方式，就是實行公平競爭的原則，誰最有能耐，誰最受同學歡迎，誰就出任班長。這不是很好嗎？這不是大家都擁護的嗎？怎麽有人想出歪點子挑戰這個原則呢？”班主任吳老師把椅子往前挪挪，說，“蘇留留，你能解釋一下，今天考場的光鼠現象嗎？我說它‘光鼠’，你們叫做‘探照鏡’，是不是？”

　　蘇留留看看班主任吳老師的臉，試探著，並不表態。

　　不表態，等於默認。班主任吳老師心裏就有了底。笑笑說“行啊蘇留留，挺會來事哈？這玩藝誰研發的？挺聰明嘛，這裏邊充滿了光學原理知道嗎？當光斜射入玻璃中時，折射角對準入射角，就會在入射角成形極強的光點。一共試驗過幾次？”

　　試驗過幾次？蘇留留聽出來了，老師是問他考試作弊過幾次。其實，這“探照鏡”並不是蘇留留發明的，是同桌邢軍上次考數學，有兩道題不會做，用這小鏡反光，探照前排劉伯能的卷子。蘇留留沒用“探照鏡”作過弊。不過，他當然不能出賣邢軍，也不好為自己辯白，仍不置可否。

　　班主任吳老師進一步說：“你不感到有些奇怪嗎？這個‘探照鏡’為什麽誰也不去光顧，而偏偏對準何扁山呢？這事挺蹊蹺哈？”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蘇留留是個聰明人，聽老師這麽說，臉“刷！”一下就全紅了！

　　班主任吳老師接著小聲問：“是想作弊嗎？”

　　蘇留留一聽，馬上抬臉看著老師，趕快搖頭。

　　“那是什麽目的？你肯定不會是有問題要問何扁山吧？既然不是想作弊，那就是為了騷擾何扁山？讓他的語文成績考差一點，你好贏得有利的競爭優勢？”班主任吳老師覺得很好笑，忽然想起一個小典故：

　　有個老木匠在一家木業公司，幹了好多年，已經很老了，一生為別人造了無數的家具和房子，他覺得自己已經老得不行了，腰佝腿軟，再幹這樣的重活，會很危險的，說不定哪天頭一暈，會從梁上摔下來，要是摔得缺胳膊少腿的，誰來照應自己？還不如早些回家過些安穩日子哩。終於有一天，他向老板提出退休要求。

　　可是，老板舍不得這樣的老師傅走，在公司幹了幾十年，手藝無人不誇無人不讚，放他走了，誰來頂他的活呢？

　　老板再三挽留，老木匠還是執意要走。

　　強留也不是辦法，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老板想了想說：“放你走可以，你能不能答應我最後一個條件？”

　　老木匠問：“什麽條件？”

　　老板說：“你在我這裏幹了一輩子活，建造起一座又一座漂亮的房子。你能不能臨走前再給我建座房子做個紀念？”

　　老木匠想了想說：“可以。”

　　於是，老板立即派人運來了上等的好木料，選好地址，叫老木匠馬上開始給他造一座特別漂亮的房子。

　　老木匠嘴上雖然答應了老板，心裏卻不是十分願意。我在你這裏幹了一輩子，還沒累夠啊？臨走還不讓我輕輕鬆鬆地走，還要再造一座更漂亮的房子！

　　不願意歸不願意，活還得好好幹，不造好這座房子，說不定老板連最後的工錢都不肯結的。於是，老木匠叫來徒弟們，分他們活幹。讓他們一天要幹兩天甚至三天的活，越快越好，幹完，回家。

　　那些上好的木料拉過來，鋸的鋸，砍的砍，做壞再去拉。七砍八砍，一大堆木料很快快砍完了。三天不到，一座房子就造好了。

　　老木匠最後造的這座房子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多看一眼，木工粗枝濫糙，甚至有些榫都沒投結實，整個房子搖搖欲墜。

　　房子造好了，老木匠要走了，老板特意設了大宴，為老木匠送別。

　　宴會上，老板走到老木匠跟前，將新房的鑰匙交給木匠，說：“你老在我這兒勞累了一輩子，最後也沒有什麽禮物送你，就把這座新房的鑰匙給你！”

　　老木匠一聽，慚愧不已，當場用斧頭剁掉自己一根小拇指。

　　班主任吳老師最後對蘇留留說，“你想想，這個老木匠，不是害人又害己嗎？”

　　吳老師的話一擊中要害，蘇留留馬上不好意思地把頭轉朝一邊，沒想到自己在考場上的秘密行動，都叫這個“老偵探”掌握了。他也不想再說什麽，也不想再隱瞞，手慢慢地伸過去，老老實實，交出那個倒黴的“探照鏡”。

　　班主任吳老師連忙一擋，說：“你自己拿著。如果後天的競選演講，你能把它作為一個內容講出來的話，我看一點也不會影響你的競選，反而更能說明蘇留留是個誠懇直率的同學，大家會更加信任你的。你看呢？”

　　蘇留留沉思了好半天，慢慢地收起那小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