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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範明開著車行駛在市區,後座是熊貓,他在反光鏡裏看了後座的熊貓,熊貓也在看著他。他把車停在市區一個陰暗的角落。

  熊貓說,偉哥,我錯了。

  範明躥了熊貓一腳,熊貓立馬從地上爬起來,立正地站在顧小偉麵前說,哥,我錯了。

  顧小偉說,頭抬起來。

  熊貓抬起頭,正視了顧小偉一眼,又低下頭。

  顧小偉說,把頭抬起來。

  熊貓說,哥,我錯了,我不知道欣欣是你女朋友。

  顧小偉說,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不要在我麵前玩女人。

  熊貓說,我知道了。

  範明拍了拍熊貓的肩膀說,好兄弟,走吧。

  熊貓攔了輛車走了。

  範明和顧小偉坐在車裏,各點了一支煙,範明長歎了一口氣。

  顧小偉說,怎麽了?

  範明說,你知道熊貓為什麽來到這座城市?

  顧小偉說,不知道。

  範明說,因為一個二等獎。

  顧小偉說,買彩票中了?

  範明說,沒有。熊貓還小的時候,在農村,一天熊貓的父親收到一封信。

  父親拆開後,有一張卡片,說深圳某公司為答謝廣大客戶的長期支持與信賴,同時慶祝公司成立十周年,特別推出豪華大禮,送50萬小轎車一輛。

  熊貓說,刮獎區在這。

  父親說,嗯,我來刮。

  手放在刮獎區又停了下來,說,熊貓,你來。

  熊貓說,我刮中不了怎麽辦?

  父親說,中不了就中不了。

  熊貓說,那我刮了。

  手放在刮獎區也停了下來,說,我看獎品是獎什麽?

  熊貓把卡片翻到背麵,上麵寫著:一等獎,五十萬豪華小轎車,上麵有個車的圖片。二等獎,十萬元豪華小轎車,圖片上麵的車沒有一等獎的車好看。三等獎,五萬元豪華小轎車,圖片上的車沒有前兩個的好看,不過還可以。

  熊貓把手放在嘴邊嗬了口氣,說,我要刮了。

  父親、母親河妹妹都湊在旁邊說,趕緊刮了,中不中一刮就知道了。

  熊貓說,我洗個手去。

  父親和母親笑著說,這孩子,真是的。

  熊貓洗完手回來說,我刮了。

  妹子說,嗯,刮吧。

  熊貓用大拇指一點一點地刮,說,中了。

  父親說,幾等獎?

  熊貓說,二等獎。

  父親說,叫我看一下。

  母親也說,叫我看一下。

  妹子也說,叫我看一下。

  妹妹看不懂,她還小,沒拿到卡片,就說,嗯,是二等獎。

  父親看了一下地址,說,遠。

  熊貓說,在哪呢。

  父親說,深圳。

  熊貓說,十萬塊錢呢,遠怕什麽?

  父親想了一會說,騙人的吧。

  熊貓說,怎麽會是騙人的,上麵明明寫的是二等獎。

  父親說,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的地址、郵編,還有我的名字。

  熊貓說,嗯,就是,他們怎麽知道的。

  熊貓把卡片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說,這不是有北京公證處嘛!有公證處的姓名、照片、公證人的編號,還有公證處的電話。

  父親說,你到商店打個電話,問下是真的假的?

  熊貓去商店照著上麵的號碼打了,他按對方的提示,輸了卡片的編號和驗證號,準確無誤,然後對方確定他中的是二等獎。

  熊貓說,我給咱領獎去。

  父親說,太遠了,我不放心。

  熊貓說,有啥不放心的,領錢去又不是搶劫去,我還怕人把我搶了呢。

  熊貓帶著十萬元的中獎卡片來到州城,他要從州城坐去深圳的火車。

  熊貓身揣“巨款”,走路也有精神,兩胳膊一前一後甩的很有節奏,表情像挑花開了,他沒有把自己當鄉下人看,衣服大老板的架勢,看看州城的大樓,馬路,行人,飯店,他突然覺得餓了,就去吃飯,點了最貴的一條魚。

  老板拿上菜單,熊貓沒有翻,說,來條最貴的魚,給我做好,我可是吃了幾年的魚,做不好我可不吃。

  老板說,本店最好的魚是鯰魚,108一盤。

  熊貓說,好,就這個。

  老板說,行。

  熊貓說,做快點,我可等不了太久。

  老板說,一看你都知道是農村來的,闊什麽闊。

  熊貓說,我有錢,想怎麽闊就怎麽闊,你管的著,又不缺你的飯錢。

  熊貓想著他去深圳兌了獎,把車賣了,賣上八九萬,回來做個體麵的生意。

  老板說,我見過有錢人多了,看你有多錢?鄉下的孩子就愛紮閑勢。

  熊貓覺得他沒有必要把自己的零花錢和路費拿出來給他看,拿那張卡片就足以讓他刮目相看了。熊貓拿出卡片說,看看,睜大眼睛看看,十萬。

  老板一聽“十萬”,有點怪自己多嘴,小心地拿起來一看,確實是刮出來的“二等獎”,老板說,你小子,果然有錢。

  熊貓說,那是,不是所有的鄉下人都是窮人。

  老板說,是,是。看了一會,說,不對。

  熊貓說,什麽不對?

  老板說,你這張卡片是假的。

  熊貓說,少騙我,想騙錢?

  老板認真起來說,我不是說你這張卡片是假的,我是說這個活動是假的。

  熊貓接過卡片,說,少糊弄我,公證處的電話都打了,是真的。

  老板說,你打哪的公證處的電話?

  熊貓說,這上麵的,還有公證人的照片和編號。

  老板說,那個公證處就是假的。

  熊貓,你這個人怎麽這樣,什麽到你這都是假的。

  老板說,你打個北京公證處的電話,來,我給你打。

  老板拿出手機,打了114,查詢北京公證處的電話。

  電話鈴聲是:尊敬的客戶,您好,這裏是北京公證處,如果您收到中獎信件或者中獎短信,請您謹慎,防止上當受騙,我處未對任何企業或者非官方的中獎信息做過公證,謝謝合作。

  熊貓說,這上麵北京公證處的電話和你查的不一樣?

  老板說,你那個號碼是假的,你得查114.

  這時侯魚上上來了,熊貓說,這魚能不能退了。

  老板說,都做好了,怎麽退?

  熊貓說,我把錢給你,回去就沒有路費了。

  老板說,沒路費就給我打工,我這正好缺人。

  熊貓一想,這父母,妹子還在家等他的好消息呢,這該怎麽辦?回去吧,沒路費,不回去吧,還真打工呀?!熊貓牙一咬,也行,州城挺美的,大城市。就美美地吃魚了。

  熊貓在飯店裏幹了三個月,實在累的不行,整天跑來跑去,連外麵都逛不成,他來了這麽長的時間,都不知道東西南北,都沒好好玩過,他把工作辭了,又去一家工廠上班,上個三個月,覺得沒意思,整天在工廠裏呆著沒人和他聊天,零件還重,工作時間長,早上天沒明就去上班,晚上下班天就黑了,又把工廠的工作辭了,手裏也賺了一點錢。

  一天他在公交站牌底下等車,一男子過來說,喂,要手機不?

  熊貓說,不要。

  男子說,看一下。

  從袖口裏拿出來一部手機諾基亞N97,挺時尚的,熊貓看那人的動作詭異,說,偷的?

  男子說,嗯,看快點。並四處張望了一下,用身體替熊貓擋住別人的視線。

  熊貓看了一下說,不要。

  男子說,便宜點,給你。

  熊貓搖了搖頭。

  男子說,我給你示範一下,觸摸,能上網,能看電影。

  熊貓說,多錢?

  男子說,一千二。

  熊貓說,沒那麽多錢。

  男子說,有多少?

  熊貓說,七百。

  男子說,七百就七百。

  熊貓左右看了一下,覺得周圍人都在看他。

  男子說,我給你試一下。男子撥了一個號碼,還示範了上網功能。

  熊貓說,別在這,去那邊。

  男子說,行。

  男子邊走邊說,掏錢,我把機子給你,早交易就安全,咱倆不要走在一起。

  熊貓說,你這樣說,我害怕。

  男子說,到了下一站,我給你機子,你給我錢。

  熊貓說,好。

  男子把手機後蓋拔了,把裏麵的卡取出來。到了站牌底下,熊貓把錢給了男子,男子把手機給了熊貓,熊貓上了公交走了。

  熊貓感覺車上有人盯著他,他換到後麵,坐了幾站路,下了車,進了一個公廁,把門關上,他蹲在廁所。掏出手機,開機開不開,扣後蓋,摳開後發現電池是個塑料模型,他按了鍵盤,也是模型,他媽的,這手機就是一模型。

  他想起剛上車的時候,男子是從另外一個口袋裏掏出的手機,真的在另一個口袋裏,熊貓提起褲子,坐車回去找那個男子,男子不見了。

  熊貓在那個站牌底下蹲了半個月,他在等待那個男子的出現,他說,隻要你敢再出現,我就扒了你的皮。

  一天,一個小夥站在站牌底下,說了同樣的話:隻要你敢再出現,我就扒了你的皮。

  熊貓說,兄弟,被騙了吧。

  小夥看了熊貓一眼說,你怎麽知道。

  熊貓說,我也被騙了。

  小夥說,手機?

  熊貓說,N97?

  小夥說,同是天涯淪落人。

  熊貓說,我叫熊貓。

  小夥說,我叫小黑。

  熊貓和小黑認識後,想了很多賺錢的方法,比如說,扮哭相背個書包,跪在大街上,用粉筆寫上“回家車費缺五塊,望好心人相助”,第一個實施的是熊貓,熊貓跪了半天,膝蓋疼,換了小黑,小黑在前麵寫了“錢被偷,求五元吃飯”,一天下來,他們掙了一百多。

  小黑說,大哥,這個辦法真靈。

  熊貓說,跟大哥混,保你有吃的,有喝的。

  小黑說,嗯,還是大哥好。

  熊貓說,出去吃點飯,喝點酒。

  小黑說,好。

  一天小黑說,這辦法有點老套了,一天才掙四十多,剛夠吃飯。

  熊貓說,來點狠的,要不感動不了他們。

  小黑說,什麽狠的。

  熊貓給了小黑五十塊錢,說,買個骨灰盒,再去弄些灰。

  小黑抱著骨灰盒,坐在大街上,眼巴巴地哭,地上寫了“母親去世,缺錢安葬”。就有好多人過來問,怎麽回事?還有人在旁邊議論,這是真的假的?無論他們議論的結果是真的或是假的,都把錢放在骨灰盒旁邊。

  小黑說,大哥,真靈,四百多。

  熊貓說,過一陣,給咱倆一人買一部手機。

  小黑說,行,買真的。

  熊貓說,難道你還想去站牌底下買?

  小黑嘿嘿地笑,說,真恨那個王八蛋。

  熊貓和小黑不久,一人買了一部手機。

  小黑拿著手機玩來玩去,覺得沒有新鮮感了,他想有更多的錢。

  小黑說,大哥,還是來的有點慢。

  熊貓說,你想搶啊。

  小黑說,不敢。

  熊貓說,小黑,你心不要太黑了。

  小黑說,聽大哥的。

  熊貓想了一會說,這樣,你明天再弄一個骨灰盒。

  小黑說,再弄個幹嘛?

  熊貓說,一人一個地盤。

  小黑說,大哥,你要單幹?

  熊貓說,不是,你不是說來的有點慢。

  小黑說,知道了,我這就去。

  第二天,小黑在這條路上跪著,前麵擺著骨灰盒,臉吊著,低著頭,地上寫著“母親去世,缺錢安葬”;熊貓在另一條街上,跪在地上,臉也吊著,低著頭,麵前擺著骨灰盒,地上寫著“父親去世,缺錢安葬”。

  這些圍觀的人比上次還多,他們依舊議論著真假,隻是不再給錢,他們的聲音時而尖銳時而虛小,熊貓有時偷偷地看他們的表情。一會過來一個青年人,穿著一件藍上衣,手裏拿著攝像機,問熊貓,你家哪的?

  熊貓不說話。

  青年人又問,你家哪的?

  熊貓低著頭還是不說話。

  青年人說,我們是州城電視台的,你有什麽困難,對著鏡頭說,或許我們可以幫到你。

  熊貓一聽是州城電視台的,看了一眼藍上衣上印著“州城電視台”,一想壞了,上電視了。手忙腳亂地收起東西就走,有圍觀者圍住他,他把骨灰盒一仍,跑了。

  熊貓回到住處的時候,小黑也回來了。

  熊貓說,你也出事了?

  小黑說,有電視台來了。

  熊貓說,電視台怎麽知道的?

  小黑說,我們兩的盤的距離太近了,我這邊都有人說,那條街上也有個,肯定是假的。

  熊貓說,我犯糊塗了。

  小黑說,現在怎麽辦?

  熊貓說,還能怎麽辦,不怎麽辦。

  小黑說,這行還做不做?

  熊貓說,你沒腦子嗎?睡覺。

  小黑和熊貓相背而睡,兩人眼睛都睜著,大白天的誰能睡著,熊貓眼睛閉上又睜開,睜開又閉上,小黑說,哥,現在怎麽辦?

  熊貓說,睡覺,不要說話。

  一會房東在樓底下喊:熊貓,交房費。

  熊貓說,交房費去。

  小黑說,嗯。

  很快熊貓和小黑又沒錢了,他們走在大街上尋找商機。

  小黑說,大哥,手機都停好幾天了。

  熊貓說,我的也停了。

  小黑說,這人海茫茫的,有什麽商機?

  熊貓說,隻要你有雙慧眼,就能發現商機。

  小黑說,慧眼?

  熊貓說,對,慧眼。

  小黑說,大哥,你看我這是慧眼嗎?

  熊貓說,是。

  小黑說,我發現商機了,大哥,你看。

  熊貓爬在公交站牌上一看,念到:酒店直聘,男女公關,形象佳,氣質好,30歲以下,月收入2-3萬。

  熊貓說,真的假的?

  小黑說,試試。

  熊貓說,記下電話,到話吧打。

  熊貓打通電話。

  對方說,您好,華凱酒店。

  熊貓說,請問你們這裏招聘嗎?

  對方說,是,是您想應聘嗎?

  熊貓說,是。

  對方說,你應聘哪個崗位?

  熊貓說,男公關。

  對方說,好的,下午三點來酒店麵試,到酒店門口打電話,有專人接你麵試。

  熊貓說,好的。

  熊貓給手機交了話費,他和小黑來到華凱酒店門口,撥了電話。

  對方說,您好,華凱酒店。

  熊貓說,我是上午給你打電話應聘男公關的。

  對方說,好的。您叫什麽名字?

  熊貓說,熊貓。

  對方說,您真名叫熊貓嗎?

  熊貓說,是。

  對方說,你多高?

  熊貓說,一米七。

  對方說,體重多少?

  熊貓說,120.

  對方說,有沒有病史?

  熊貓說,沒有。

  對方說,是這樣的,我們的工作比較特殊,主要人群是社會女名流和成功人士,可能有性服務,請問您能接受嗎?

  熊貓遲疑了一會。

  對方說,如果您願意的話,請到酒店麵試。

  熊貓說,酒店哪裏?

  對方說,因為工作比較特殊,你站在酒店大廳二到五分鍾,我們的工作人員會過來和你打招呼,你穿什麽衣服?

  熊貓說,黑色的短袖。

  熊貓大約在酒店大廳站了四分鍾,對方打電話過來說,你已經麵試完了。

  熊貓說,完了?

  對方說,我們主管覺得你條件不錯。

  熊貓說,什麽時候上班?

  對方說,你現在辦理手續,晚上就可以上班了。

  熊貓說,到哪裏辦理?

  對方說,這個崗位的工資和手續我們財務室不能入賬,你到附近的銀行轉賬吧,把錢轉到我們酒店的賬號。

  熊貓說,酒店賬號多少?

  對方說,一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給你發賬號。

  熊貓說,手續費多少錢?

  對方說,五百,主要包括兩套衣服的費用,不過兩個禮拜後五百塊錢會退還給你的,這隻是押金,隻怕有些員工幹兩天就跑了。

  熊貓說,每天都得按時上班嗎?

  對方說,想什麽時候上就什麽時候上,自由職業,按提成。

  熊貓說,我要天天上班。

  小黑說,怎麽樣了?

  熊貓說,好了。

  小黑說,一個月2-3萬,真多,我也想去。

  熊貓說,你去不成。

  小黑說,為什麽,我條件不行?

  熊貓說,手續費。

  小黑說,多少?

  熊貓說,五百。

  小黑說,那沒錢,剛剩二十塊錢,給你交電話費了。

  熊貓說,不要緊,我去賺下錢了,咱兄弟兩就有好日子過了。

  小黑說,嗯,大哥。

  熊貓點了支煙,沉默。

  小黑說,哥,怎麽了?

  熊貓說,你得委屈你一下。

  小黑說,大哥,你說。

  熊貓說,把咱兩手機賣了。

  小黑說,行吧,賺錢了,你別忘了小弟。

  熊貓說,不會的。

  小黑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會,咬牙給了熊貓。

  回收手機的地方掛了個牌子:高價回收手機電腦。

  熊貓說,怎麽個高價回收?

  老板說,看下手機。

  熊貓把兩個手機遞過去,老板按了兩下,把後蓋拆了,看了看電板說,六百。

  熊貓說,多少?

  老板說,六百。

  熊貓說,一個六百?

  老板說,兩個六百。

  熊貓說,我買的時候一個一千,沒用幾個月。

  老板說,現在隻能值三百。

  熊貓說,不賣了,高錘子高價,還不如寫個“低價回收”。

  到了另一家手機回收店,老板看了一下手機說,兩個五百。

  熊貓說,六百收不?

  老板說,那個手機拿來我看看。

  這時來了一條信息,是酒店的賬號,熊貓拿筆記了一下。

  熊貓把錢匯了,他在匯錢的時候腦子裏全是錢,是整把整把的錢往他口袋裏裝,滿臉喜悅。把憑證拿著,準備去報到,給打了一個電話。

  對方說,等一下,我們的工作人員查一下帳。

  熊貓說,嗯。

  過了一會,對方說,你的手續費收到了,請保存好你的憑證,明天來培訓吧。

  熊貓說,不是說手續辦了,就可以上班嗎?

  對方說,你要經過培訓的,我們是香港請的小姐給你培訓,不然你什麽都不會。

  熊貓說,好的。

  對方說,明天來先辦培訓手續。

  熊貓說,收錢嗎?

  對方說,當然。

  熊貓說,多少?

  對方說,六百。

  熊貓說,我沒錢了,我能不能先上班,發了工資再給你補上。

  對方說,不行,培訓合格了,才能上班。

  熊貓說,除了培訓費,還有什麽費用沒?

  對方說,健康證、體檢證明,我們的客人都是社會名流和成功人士,萬一你有艾滋病什麽的,傳播給我們的客人怎麽辦?

  熊貓說,健康證我有,我以前在飯店呆過。

  對方說,必須統一由酒店組織去做,因為我們要保證你體檢信息的準確。

  熊貓說,費用給你們交嗎?

  對方說,是,和培訓費一共八百。

  熊貓說,知道了。

  對方說,你趕快去辦理吧,辦理好了,給我們打電話。

  熊貓和小黑坐在公路旁的樹底下,天色已晚了。熊貓腦袋裏想象的錢像氣球一樣,從口袋裏往出飛。他一口一口地抽著煙,臉色蒼白。

  小黑說,怎麽辦?

  熊貓說,上當了。

  小黑說,怎麽回事?

  熊貓說,走,我去打個電話。

  熊貓學著他剛到州城,那個飯店老板的的程序,先給114打了個電話,查了華凱酒店的電話,然後給華凱酒店的前台打電話。

  華凱酒店的前台小姐說,我們沒有在外麵貼過招聘廣告。

  顧小偉說,你怎麽認識熊貓的?

  範明說,足浴認識的,他請我的。

  顧小偉說,他怎麽一下子就翻起身了。

  範明說,經過這次上當受騙之後,熊貓把小黑的兄弟都叫到一起,開始做盜文物,已經做了一筆,賺了一些,買了車,手機,也開始玩女人。

  顧小偉說,他有錢嗎?

  範明說,有啥想法。

  顧小偉說,沒。

  其實顧小偉想知道欣欣是不是為了錢,跟了熊貓。

  小胖最終做了偽君子。

  宋瑩給範明打電話的時候,範明剛從拘留所出來,昨晚他和徐總足浴時被抓。

  範明問女孩,這安全嗎?

  女孩說,安全。

  範明說,我不是問套子安全不,我是問治安。

  女孩剛說完“安全”,就有人敲門。

  範明說,誰?

  沒有人說話,範明說,是徐總嗎?

  還是沒人說話。

  女孩去開門,門剛打開,女孩就被按倒在地,過來兩個人把範明也按倒在地,範明說,幹什麽?

  那兩人說,身份證呢?

  範明說,在包裏。

  有個人說,包在哪?

  範明說,電視機旁邊。

  那人從包裏取出身份證,走到女孩旁邊說,你身份證呢?

  女孩說,沒有。

  那個人說,一看就知道嫖娼,帶走。

  範明被帶出房子的時候,徐總也被抓了。

  徐總說,你不是說這安全嗎?

  範明說,那婊子也說安全著。

  徐總說,弄的啥事麽,我還沒辦事呢。

  範明說,徐總不要著急,這事我處理。

  警察問範明,昨晚幹啥了?

  範明說,啥都沒幹,剛叫服務員進來送茶,你們就闖進來了。

  警察說,啥都沒幹?那女孩就是小姐。

  範明說,現在小姐跟服務員都分不清了,我叫的是服務員。

  警察說,我們也分不清。

  範明說,那你怎麽確定那是小姐。

  警察笑了,說,你太不走運了,我去玩過,認識她。

  範明笑了。

  警察說,昨晚我們不是去查房的,是有人舉報賓館裏有人吸毒,我們就去了,現在沒事了,可以走了。

  出了拘留所,範明問那女孩,你不是說安全著?

  女孩說,本來就是安全著,他們抓錯了,他們抓的是吸毒的。

  範明說,還不是出事了。

  女孩說,這純屬意外,老板給局裏交錢了,出事了也不怕。

  範明說,太驚險了。

  女孩嘿嘿笑了。

  這時範明的手機響了,宋瑩打的。

  宋瑩邊說邊哭,有個客人喝醉了,要強暴我。

  範明說,在哪?

  宋瑩說,東盛飯莊。

  範明說,我馬上給小偉打電話,他先過去,我這就來。

  範明給顧小偉去了電話,再給楊叔去了電話。

  範明去的時候,包間裏隻有顧小偉和小胖。

  範明說,人呢?誰吃了豹子膽,敢強暴我女朋友,我剁了他不可。

  沒有人說話。

  範明問顧小偉,人呢?

  顧小偉低著頭沒有說話。

  範明又問小胖說,人呢?

  小胖在醉意裏正在清醒。

  範明出了包間,把宋瑩拉進來,說,是誰?

  宋瑩指了一下小胖。

  範明指著說,是他?

  宋瑩說,他剛在和一堆人喝酒,喝多了,他拉我的手,往他懷裏拉,還說……

  宋瑩沒有說下去。

  範明氣籲籲地出了包間,匆匆往車後備箱去,他要取車裏的鋼管。

  顧小偉緊跟在後麵拉他的衣服,沒拉住,顧小偉把範明從後麵抱著,後備箱已經打開了,裏麵放著一個鋼管。

  顧小偉說,冷靜點,小胖喝多了。

  範明說,喝多了也不行,他不是不能喝嗎?

  顧小偉說,正是因為不能喝,稍微喝一點就上頭。

  範明說,管不了那麽多,早就知道他不是正人君子,當初在醫院就不應該管他。

  顧小偉說,我們和他是兄弟,從小玩到大的兄弟。

  範明說,我和他不是兄弟。

  顧小偉說,冷靜點,範明。

  範明說,我冷靜不下來,我要做了他。

  顧小偉說,深呼吸,深呼吸一下。

  範明說,我進去得揍他一頓。

  顧小偉說,隻能出氣,不帶做。

  範明說,嗯。

  範明走到飯店門口,又返回來想拿鋼管,顧小偉阻止了。範明進去一拳把小胖打倒在地,在身上踩了幾腳,又在肚子上踢了兩腳,小胖趴在地上吐白沫,抱著肚子喊叫。顧小偉拉住範明說,行了。

  範明說,小胖,你起來。

  小胖抱著肚子,慢慢站了起來。

  範明說,你有那麽高尚嗎?你那麽高尚還出來耍流氓。你不是不能喝嗎?喝了酒還做大事。

  顧小偉說,行了。不要說了,出去。把範明拉到車上。

  範明說,小胖跟我們不是兄弟。

  顧小偉沒有說話。

  範明說,我想做了小胖。

  顧小偉說,你不能那麽做。

  範明說,為什麽?

  顧小偉說,他是我們美好童年的一部分,我們的童年不能少了他,如果我們的童年都不能夠純潔、完美,這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麽完美的事情了。

  範明說,我現在心裏還是很憤怒。

  顧小偉說,那是你愛宋瑩。

  顧小偉是這一屆研修院最有成就的一位作家,他的小說《暗道》獲全國中篇小說獎,首印50萬冊,加印正在交談。版稅已經超過和汪先生談的數目,他在研修院畢業的時候,發表的最後一首詩《嫖客詩人》,再次轟動文壇,獨特深刻的思想,在全國引起關注。

  嫖客詩人

  我覺得

  我愧對聖潔的文學

  有人說

  大自然是被淫過千次的娼婦

  娼婦安能不知被淫過萬次

  這需要新的道具

  新的淫法

  我覺得

  我愧對聖潔的文學

  我的淫法太平常了

  不能讓一個娼婦感受到美

  我覺得

  我愧對聖潔的文學

  我總是先看到她的胸

  後看到她的心

  顧小偉在接受一家文學期刊的訪談時,是這樣分析這首詩歌的。他說,首先,我在內心深深地譴責自己,作為一個寫作人沒有寫出思想深刻、藝術性高的、能流傳百世的作品。千古文人無數次地讚美過大自然,就像嫖客一次一次地去玩弄一個娼婦,在新時代的當下,怎麽能讓一個娼婦感受到美,讓大自然感受到美,讓遊客、讀者感受到美,這需要多麽高超的藝術手法,需要多麽深刻的思想境界。我覺得我愧對聖潔的文學,我的藝術手法太平常了,我的文字太平庸了,不能讓讀者感受到文學之美,不能讓後人感受到到大自然之美,我覺得,我愧對聖潔的文學,我總是先看到大自然的外貌,沒有看到大自然內在的、潛在的美。

  後麵一篇評論是這麽寫的,三句多麽有力的愧疚,足以說明作者對自己思想境界、文字功底的要求之高,足以看出作者對文學事業的敬仰與尊重,足以看出作者謙虛的文學態度,大膽的寫法,把大自然形象地比作一個娼婦,千古文人都在試圖讓一個娼婦感受到美,千古文人都在讚美大自然,究竟怎樣的文字或者藝術手法,能把大自然偉大、博大、和諧、統一的內涵寫出來,值得更多的文人去探究。

  顧小偉在作家研修班畢業了,他把所有的東西裝車搬出學校,他暫時住在市作協的一個院子裏,那個院子很靜,在一個老街道裏麵。

  他坐在車裏,看見當初打羽毛球的女生從麵前晃過,身材還是如此的好,乳房還是如此的豐滿,他不知道他是在留戀這所學院,還是在留戀那位胸大的女生。

  顧小偉在作協開會的時候,範明打來電話,問熊貓那個古董的買家問的怎麽樣了。

  顧小偉說,現在有兩個地方等著他去,一個是監獄,一個文物館。

  範明說,我知道了,我給他回話。

  那是小胖最後一次和同事聚會,他要回州縣,去父母的工廠上班。

  市作協外麵的這條老街,被兩旁粗大茂密的樹枝遮住了上方的天空,就像一個天然的隧道。

  顧小偉爬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房簷上掉下的水珠,還有水珠落在地麵的聲音。雨天這個院子顯得沒有一點的激情,就像年長的老人,性激情衰弱。

  顧小偉覺得女人至少有兩種價值,一是人類生命的延續,二是藝術品。第一個基本上所有女人都能做到,第二個隻有一部分女人能做到,他欣賞有藝術感、行體藝術和內在藝術的女人。

  他翻了手機薄,翻到美亞,就拔了,停機。顧小偉繼續翻,靜靜的夜,突然一個來電,把顧小偉嚇了一跳,接了,喂。

  對方是一個甜美的聲音,說,幹嘛?

  顧小偉說,誰?

  對方說,丹丹。

  顧小偉說,不認識。

  對方說,520酒吧。

  顧小偉想了一會,也沒想起來,說,有事嗎?

  對方說,出來喝酒麽,下雨多悶。

  顧小偉說,斯拉哥酒店。

  對方說,我不出台。

  顧小偉說,裝x。掛了。

  顧小偉翻了翻身,他回想了一下,他的第一次。剛到州城,對這個城市充滿了好奇,他走在大街小巷,走在這個城市的角角落落,走在一個繁華的城中村,一個女人坐在門口,招著手說,帥哥,進來,進來,給你說句話。他腦子裏一片空白,進去了。那位大姐把胸罩往下拉,胸就露出來的更多,褲子不停地往下拉,露出白皙的大腿,這讓顧小偉想起小學爬在班主任辦公室的玻璃上,看到光滑的四條大腿攪在一起,顧小偉說,你要幹什麽?大姐說,和你玩啊!顧小偉覺得身體上下不舒服,發熱,說,跟你有啥好玩的,看見你身體就不舒服。甩手就往出走,那大姐說,媽的,我白忙活了。

  想到這,顧小偉好像覺得不對,他想不起來,他已經分不清他的第一次到底是給了妓女還是欣欣,因為這沒一個標準,不像女生。

  顧小偉的下麵瞬間有了反應,他一手關了燈,一手從褲頭裏伸進去,弄了些精液,一手伸到枕頭邊撕了一些衛生紙,擦了。感覺有點累了,小腿乏困,就入睡了。

  顧小偉在小學六年級爬在窗子上看了四條腿後,晚上他的手就放在內褲裏玩他的小東西。上初中的時候,他暗戀一個女生姓艾,他想,我將來的媳婦姓艾的話,我娃就叫顧最艾。分班後他又暗戀一個女生姓尚,他想,我將來的媳婦姓尚的話,我娃就叫顧不尚,上高中的時候,他遇到馬欣欣,他想,我將來的媳婦姓馬的話,我娃就叫顧的馬,上大學後,他覺得,他將來的媳婦姓什麽,娃叫什麽都是個變數,不是定數,結了還有離的。

  顧小偉剛畢業的時候,去一家報社上班,州城商報下的一個子刊,社會周刊,應聘他的叫艾小青。

  艾小青看完顧小偉的簡曆說,你太牛了,寫了這麽多的文章,獲了不少獎,我應該向你學習。

  顧小偉說,我得虛心向你學習,我剛畢業,新聞采編我沒有經驗。

  艾小青說,經驗是慢慢琢磨出來的,關鍵看你有沒有新聞洞察力,敏銳力。

  顧小偉說,平時收集什麽新聞呢,娛樂新聞嗎?

  艾小青說,我們是《社會周刊》,主要做社會新聞,揭發一些對社會不利的事情,比如,工廠的衛生不達標……

  顧小偉說,這個好,這樣能促進社會和諧,保證人民的生活質量。

  艾小青說,知道你的角色有多麽光榮了嗎?

  顧小偉說,知道了。

  艾小青說,知道了就等通知吧。

  第二天的下午,顧小偉接到《社會周刊》的電話通知,明天早上九點上班。

  采編部的呂主任,坐在辦公室裏開一個小會,說,艾小青上月完成7500元,王蒙蒙上月完成12000元,謝東完成8700元,王樹奇完成6500元,趙剛完成的最少5200元,剛上線,大家繼續努力。

  呂主任走到顧小偉跟前說,你是新來的?

  顧小偉說,嗯。

  呂主任說,你叫什麽名字?

  顧小偉說,顧小偉。

  呂主任說,小偉和艾小青,今天你倆跑山西那邊的一個煤礦新聞,有個私人煤礦塌了,九傷一死。這應該是個好新聞,你多帶帶顧小偉。

  艾小青說,行。我們上午就走。

  呂主任說,幫顧小偉把介紹信和工作證帶著。

  艾小青說,知道了。

  顧小偉和艾小青在去山西的路上,顧小偉說,我們沒有記者證嗎?

  艾小青說,跑新聞的我們幾個都沒有,有工作證有介紹信就可以了。

  顧小偉打開介紹信看了一遍,說,能行嗎?就這一張紙。

  艾小青說,這張紙就能代表我們是《社會周刊》的記者,記者是什麽身份,記者就是土皇上。

  顧小偉說,那這介紹信就是聖旨了。

  艾小青哈哈大笑。

  到了山西煤礦,死者家屬在礦上掛了一條橫幅,還有一些花圈,有個婦女跪在地上哭,頭上圍著一條白布,她是死者的母親,旁邊站著的是死者的父親,還有圍觀的人。

  顧小偉說,先去受害人這邊了解情況嗎?

  艾小青說,先去找老板了解情況。

  秘書說,老板不在。

  艾小青說,我們是《社會周刊》的記者。

  秘書說,在呢,進來吧。

  艾小青把介紹信放在煤老板的辦公室的桌子上,說,我們是《社會周刊》的記者,來了解一下這次礦難的情況。

  煤老板臉一下子繃起來,表情嚴肅地看著介紹信。

  艾小青看著煤老板辦公室的書法說,這字寫的不錯。

  煤老板情緒緩衝了一下說,坐,坐,坐,小吳,給記者倒水。

  然後進來一位女的,給他們倒了茶。

  煤老板說,這是山西的大書法家xxx寫的。

  艾小青說,我不太懂書法,但確實能看出來寫的不錯。

  顧小偉小聲說,一點也沒看出來。

  艾小青撞了一下顧小偉,顧小偉就不說話了。

  煤老板說,現在xxx的一幅字能賣一萬二。

  艾小青說,值。

  煤老板說,啥時候叫給你寫一副。

  艾小青說,這個再說了,這次礦難挺嚴重的。

  煤老板說,已經都妥善處理了,傷者都在醫院,公司有專門的人陪護,所有醫療費用都是公司報銷。

  艾小青說,外麵那個死者還沒有處理吧。

  煤老板說,正在談判中,今天就處理了,還得你們多多照顧了,筆下留情。

  說著煤老板用筆畫了一個條子,放到艾小青麵前。

  顧小偉看了一眼,是一串數字20000.

  艾小青說,我下去了解一下情況,把事情弄清楚,寫也好寫。

  煤老板說,好,好。

  出了辦公室,艾小青說,切記,我們進去說我們是記者,會引起對方的高度警惕,我們要想辦法打破這種尷尬,比如,誇他辦公室的字,或者誇誇他們公司,或者說說他年輕之類的,後麵的談判就融洽了,也好采訪。

  顧小偉說,還是艾姐有經驗。

  艾小青問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也就是死者的父親,老板說給你們賠多錢?

  老人說,十萬。

  艾小青說,你想要多錢?

  老人說,我不想要錢,我要我兒子。

  艾小青說,我是《社會周刊》的記者,這是我的工作證。

  老人看了艾小青的工作證,說,記者啊,你可要幫幫我,你可要替我們做主啊。說著就跪下了顧小偉趕緊扶起老人,說,有話好好說。

  老人說,我兒子在這打工,才打了兩個月就出事了。黑煤老板開始不管,也不賠錢,我們在這裏鬧事,他才答應給十萬,我們要人,不要錢。

  艾小青說,要人是不可能的,隻能拿錢說話。

  老人看著艾小青,不知所措。

  艾小青說,這樣,你想要多錢?我幫你要,現在隻能拿錢去安慰精神,你兩口子還要堅強地活下去。

  老人深深地歎了口氣,良久說,二十萬多不多?

  艾小青說,不多。這樣,你寫個全權委托書,你兒子礦難的事情全權由我負責,要求煤礦賠償費用三十萬。另注:代理人,艾小青,代理費用,十萬。

  老人照著艾小青的意思寫了,簽了名字。

  下去,艾小青又坐著煤老板的辦公室。

  艾小青說,死者家屬現在要三十萬,公司得趕緊處理這事情,下午回去就得寫新聞稿。

  煤老板說,不是要十萬嗎?

  艾小青說,現在要三十萬,都怪你拖拖拉拉的,這種事情出了就出了,解決的越快越好,過幾天其他媒體的記者都來采訪,麻煩就大了,就不是三十萬能解決的問題。

  煤老板說,你回去把新聞寫的“合理”點。

  艾小青說,沒問題。我們報社一報道,這件事情就過去了,其他媒體再報道就成舊聞了。

  煤老板說,三十萬就三十萬。

  坐在回去的車上,顧小偉說,記者真賺錢,一會功夫就十萬。

  艾小青說,上交的,隻給分五千,我兩一人一半。

  顧小偉說,我怎麽心裏難受的。

  艾小青說,為那個礦難的死者?

  顧小偉說,不是的。

  艾小青說,那是為什麽?

  顧小偉轉過頭,閉上眼睛,說,不說了,我休息一會,今天累了。

  下個禮拜一,周報出來了,顧小偉第一個打開報紙,因為山西煤礦的那篇報道是他寫的,他翻完全版也沒找到。

  顧小偉說,艾姐,我寫的那篇新聞稿沒用嗎?

  艾小青說,用了。

  顧小偉說,我怎麽沒找見?

  艾小青拿過來報紙說,我給你找,這,在這塊。

  顧小偉看了說,我不是寫了三千字,怎麽用了五百字。

  艾小青說,版麵有限。

  顧小偉說,意思都變了,我寫的標題是“山西煤礦九傷一死”,現在成了“山西礦難妥善解決”。

  艾小青說,以後就得這樣寫。

  顧小偉在《社會周刊》呆了十個月,他心裏越來越難受,時常請假,心裏莫名其妙的憂傷,他來了,趙剛最高興,業績有人墊底了,其實顧小偉發現趙剛跟他一樣難過,但是他不會選擇離開,他要生活,他有媳婦有孩子。

  在第十一個月的時候,顧小偉決定辭掉工作,就算他不辭職,報社也會辭了他,還不如先下手,出去給朋友也好說,是自己炒了老板。

  顧小偉辭職之後去了藝術研修院寫作班。

  顧小偉想起他有美亞的QQ號碼,上網加了她,留言:怎麽手機成空號了,換號碼了嗎?

  過一天,美亞回複:這兩天不方便,不要聯係了,我想你,寶。

  顧小偉說,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又過了一天,美亞回複道:沒什麽,不要問了,過了這幾天,我主動聯係你。

  顧小偉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或許我能幫到你。

  隔了一天,美亞回複:那你幫我個忙,去興慶孤兒院給叫王華的女孩送五百塊錢,她要問我呢,你就說我去外地出差了。

  顧小偉說,你還真資助孤兒了?不可思議。哎,好吧,我今天就去。

  又隔了一天,美亞回複:謝謝你。過了這陣,我就不去上班了。

  顧小偉說,你新電話號多少?

  再隔了一天,美亞回複:沒電話,你想我不?

  顧小偉說,有點,我把你當朋友。

  美亞回複:我知道你愛我,從我們相見的那天,你就愛我,你隻是介意我是妓,如果不是妓,你會承認你愛我的。

  顧小偉說,希望你好,等你來電。

  顧小偉坐在520酒吧裏喝酒,旁邊坐著的女生叫丹丹,這次顧小偉才把名字和臉對上號,丹丹化著濃濃的妝,指甲留得細長,塗成黑色,沒有穿絲襪,她的胸沒有研修學院那個打羽毛球女生的大,眼毛夾得長長,眼圈塗得很濃,像大熊貓眼。香水是香奈兒,這是顧小偉同意她留在旁邊的一個理由,她用的香水和美亞用的是一個牌子的。她跟著酒吧音樂的節奏哼著歌,手也跟著晃,她湊在顧小偉的耳邊說著曖昧的話,顧小偉的手已經放在她的大腿上。

  顧小偉說,斯拉哥酒店。

  丹丹說,我想再坐會,酒精還沒有麻醉我。

  顧小偉說,來,再來一杯。

  丹丹說,你手機響了。

  顧小偉接了,說,誰?

  對方說,我。

  顧小偉放下酒杯,說,你誰?

  對方說,美亞她男朋友。

  顧小偉說,你是哪個美亞她男朋友。

  對方說,裝錘子,洪森賓館上班的美亞。

  顧小偉說,給我說話注意點,有事快說,沒事滾遠。

  對方說,見麵說。

  顧小偉說,你算個什麽東西,有資格跟我見麵說。

  對方說,你在哪?

  顧小偉說,想幹啥。

  對方說,跟你談談。

  顧小偉說,談啥?

  對方說,能見麵說嗎?

  顧小偉說,你太氣盛,我不想動你,你有啥事快說。

  對方說,你把美亞睡了。

  顧小偉說,沒功夫跟你閑扯,你想說什麽?

  對方說,你睡了我女朋友,犯了強奸罪。

  顧小偉說,給老子滾遠,美亞人呢?

  對方說,強奸了我女朋友,還想再強奸嗎?

  顧小偉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對方說,你看公了還是私了。

  顧小偉知道這小子想要錢,說,你的想法呢?

  對方說,美亞說你是作家,五十萬對你來說不多吧。

  顧小偉說,我還有一種想法,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對方說,你說。

  顧小偉說,你把你的兄弟都帶上,咱到華爾門談。

  對方說,有種。掛了。

  顧小偉說,丹丹,今晚上不了你了。

  丹丹說,有新獵物了。

  顧小偉說,有事。

  丹丹說,討厭,人家都濕了。

  顧小偉穿了衣服,出了520酒吧,擋了一輛車,在車上打了個電話,到華爾街下了車,黑壓壓的一片,有一百多人,每人手裏都拿著砍刀或者棍子,前麵站著一個光頭,戴副墨鏡,抽著煙。

  光頭走到顧小偉跟前說,你是顧小偉,作家。

  顧小偉說,叫我小偉。

  光頭說,小偉,你的兄弟呢?

  顧小偉說,用不上他們。

  光頭說,好大口氣,你說怎麽弄,我不會以多欺少。

  顧小偉說,你打的電話,你說吧?

  光頭說,你的主意,你說。

  顧小偉說,你看是你們是一起是上,還是你派小弟或者你上。

  光頭繞著顧小偉轉了一圈,摘了墨鏡,哈哈大笑,說,你在嘲笑我。

  顧小偉站在原地沒有動。

  光頭把墨鏡扔了,煙也扔了,脫了外套,露出胳膊上的紋圖,龍。說,兄弟們,今晚上誰都不要動,我要看看他有什麽能耐。

  顧小偉說,我讓我兄弟上。

  光頭摸了一下自己光頭說,你不是沒帶兄弟嗎?

  顧小偉說,我又不是傻x。

  顧小偉大喊一聲,潛藏在華爾門裏麵的警察將他們團團圍住,他剛在車上給王局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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