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

第五章

　　校長給範明打了一個電話，範明說校長好。

　　校長在電話那頭滔滔不絕的說他要資助的計劃，首先要免去範明同學高二到高三的學費、住宿費、課本費。下來，要請市裏的電視台就學校的愛心助學行動做一個專題報道，計劃出席的市教育局副局長，市關心下代辦公室主任，市慈善家協會會長，這樣也有利於社會上的愛心機構給範明更多的幫助，也有利於學校下半年申請省級重點高中。

　　範明當時說了一句話，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的。

　　這顆金子果真發光了，一天範明在村子口閑逛，一個穿得有模有樣，挺著脾酒肚的男人，問村口那幾個孩子，村子誰家有空房呢，那幾個孩子說，不知道。

　　範明一看這打扮，絕對是個大老板，上去遞了根煙，有禮貌地說，叔，你有啥事我能幫你的。

　　脾酒肚說，我是中鐵十二局的，在你這修個橋。就那個，亞洲第一高橋。脾酒肚指著那兩個山頭說。

　　範明說，叔，你有啥咱回去說，喝口水。

　　脾酒肚說，不了，你村誰家有空房，工程上拉水泥要放。

　　範明說，要幾間？

　　脾酒肚說，三間。

　　範明說，我屋有兩間。

　　脾酒肚說，還得一間。

　　範明說，我給你在院子再用磚圍成一個倉，你看行不？

　　脾酒肚說，你家在哪？

　　範明把脾酒肚領回去看了一下地方，站脾酒肚在院子說，在這圍一個倉，是吧？

　　範明說，嗯，院子也空著，不用。

　　啤酒肚說，行，圍大點，水泥不能濕了。

　　範明說，這沒問題。

　　啤酒肚說，你說多錢？

　　範明說，叔，你看的給吧！隻要能幫到你就好！你也是給我這人民造福。

　　脾酒肚說，一個月五百，怎麽樣？

　　範明說，行，怎麽都行，就五百。

　　啤酒肚走出院子後，又返回來說，你這有送沙車隊嗎？

　　範明說，本地沒有，你要找嗎？

　　脾酒肚說，我要找個沙車隊，給工程供應沙子。

　　範明說，你們要長期用沙嗎？

　　脾酒肚說，是，這麽大個工程要用不少沙子。

　　範明望了一眼要架橋的兩個山頭說，叔，你個工程的用沙包給我，我按時給你送，用多少拉多少。

　　脾酒肚說，你行不行？

　　範明說，叔，你是做大事的人，我敢誤你的事嗎？

　　啤酒肚說，好。

　　範明從這以後也成了老板，隻管沙車隊，他坐在工地的一塊大石頭上，嘴上叼著煙，過去一輛沙車，在本子上畫一個圈，晚上拿著圈圈去財務室領錢。

　　他時常對拉沙的司機說，下來，過來抽支煙，喝喝茶。

　　沒事還能到州城玩玩，喝喝酒，吃吃飯，大餐吃的多，吃的也沒什麽吃了，每次都是妓魚肘子。點了一大堆，有時也不動筷子，晚上還是餓的，不如到小餐館吃一碗炒麵。他也成脾酒肚了，後來他把那人脾酒肚叫徐總。他經常和徐總出去吃飯，喝酒，足浴。

　　徐總說，小範，咱倆真有緣。

　　範明說，是徐總慧眼識珠。

　　徐總說，哪裏，哪裏，是緣分。

　　範明說，來，敬徐總一杯。

　　喝畢，範明說，或許是命中注定，你就是我的貴人。

　　徐總說，你小子真會說話。

　　範明說，我確定你就是我成功路上的貴人。

　　徐總說，小範，好好幹，以後工程到哪你就跟到哪，隻要你能聯係到沙隊。

　　範明舉起酒杯，說，沒問題，你就是我的財神爺，我得好好供著，來，徐總。

　　徐總一杯盡，範明也一杯盡。

　　範明說，喝好，吃好。一會去二樓足浴，我今天買單。

　　徐總說，不用，不用，我來。

　　範明說，徐總，給我個機會表現一下。

　　徐總開的是路虎，自己開，沒有雇司機。範明雇了個司機和車，就是楊叔和奧拓，手下拉沙的司機管他叫範總。

　　範明說，叫錘子叫，我的開的是奧拓，你們敢羞侮我，叫明哥。

　　後來，顧小偉開玩笑說，人家就是叫錘子。

　　範明不喜歡別人叫他範總，太商業化了，他又不是什麽名牌大學畢業的，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業，中國人就喜歡拍馬屁，見了領導、上司就拍，有個什麽事情就圍觀。一天範明和楊叔開車去州縣辦點事情，不是車堵就是人堵，大家圍了一堆，個個仰著頭，不知道看什麽，範明下了車，朝天空看了一下，有一架飛機飛過，他上去做到車上，對楊叔說，沒見過世麵，看飛機。

　　一會兒飛機在州縣的天空飛過了，隻留了一道航線，他們還在看，範明下車問一路人，他們看啥呢？

　　路人說，不知道看啥。

　　範明說，那你看啥？

　　路人說，大家都在看，我也跟著看。

　　範明上前走了一截，街道被圍的水泄不通，範明又問一路人，大家仰頭看什麽呢？

　　路人說，不知道。

　　範明說，那你看啥？

　　路人說，看見前麵那個專家沒，他在仰望天空，我也在尋找，天空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沒？

　　範明擠到最前麵，一個穿著西裝，白襯衫，藍領帶，左胳膊肘夾著一個印有“xxx專家”的公文包，xxx被胳膊擋住了，他仰著頭看著天空，範明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說，你看啥？

　　男的說，別動我。

　　範明說，你看啥，大家都不知道你看什麽，交通都堵塞了。

　　男的說，再等一會。

　　範明也仰頭盯著天空看，又一架飛機飛過了，拖了好長的航線。

　　看了一會，男的低下頭，說，好了。

　　範明說，什麽好了？你是哪方麵的專家？

　　男的說，什麽專家，我流鼻血。

　　範明喜歡人叫他明哥，還是兄弟、朋友，多自在。

　　範明後來評價在村口的那幾個孩子，一個個就是瓷錘，給你錢都不要。

　　奧拓開了一陣後就退休了，換了別克，司機還是楊叔，手下的人還是叫他明哥，他買了駕照，他不開車，除非足浴或者泡妞。他說這車算楊叔的，隻要楊叔免費給他開五年車。

　　範明談過幾次戀愛，他曾專門開車從州縣到州城一所大學找一個女生，是她的初中同桌，他說，我深信她初中暗戀過我，她給我買過冰期淋，給我拿過水果，給我借過校服，和我表演過小品，她演我女朋友。

　　他隻知道的她的手機號，從別人那要的，甚至不知道女孩所在大學的地址，他打了114，到學校門口，給女孩打電話，欠費，又給女孩交了話費。

　　女孩說，你好！

　　範明說，你好！

　　女孩說，請問你是……

　　範明說了她的名字。

　　女孩說，嗯，你是誰，不好意思，我聽不出來你的聲音。

　　範明說了自己名字。

　　女孩那邊停了一會，呼喊到，我知道了，你就學校門口賣嗅豆腐的那位。

　　範明傻眼了，說，你今天想吃嗅豆腐嗎？

　　女孩說，想，給我送兩塊錢的。

　　範明買了，問，你在幾樓幾室。

　　女孩說，你不是知道嗎？上次來過。

　　範明看了一眼賣嗅豆腐的小夥子，很帥，像劉德華，範明想他到底在這賣嗅豆腐，還是賣色。

　　範明說，不好意思，忘了。

　　女孩說，3號樓。

　　範明站在3號樓底下來，等女孩出來。

　　女孩看著範明說，你是他雇的送貨工吧！

　　範明說，我是範明。

　　女孩詳細看了看，終於想起來了，說，同桌。

　　範明說，是。

　　女孩說，你給我交的話費吧。

　　範明說，夢中尋你千百度，莫然回首你在這兒住。

　　女孩笑了，說，你真幽默，謝謝你給交話費，謝謝你的的嗅豆腐。

　　範明說，不用謝，我是送貨員。

　　女孩笑著說，不好意思，冒犯你了。

　　範明說，學校門口那個賣臭豆腐的小夥挺帥的。

　　女孩說，是啊，我們學校有很多他的粉絲。

　　範明說，粉絲？賣臭豆腐的還有粉絲。

　　女孩用簽子紮了一塊臭豆腐放在嘴裏，吃了，說，他是今年的網絡紅人，臭豆腐哥。

　　範明說，不懂，念的書不多，不像你們這些大學生，博覽群書。

　　女孩說，你沒念大學？

　　範明說，高二都不念了。

　　在那個晚上，範明在開車回去的路上，向女孩表白了。

　　範明打通電話說，我喜歡你。

　　女孩說，我有男朋友了。

　　範明說，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歡你。

　　女孩說，嗯。

　　範明說，我現在在中鐵十二局上班，相信我會給你幸福，你畢業了，工作，車，房子都不是問題。

　　女孩說，嗯。

　　範明說，相信我赤熱的心，我知道那些都不重要。

　　女孩說，其實我不是喜歡有錢的，我是喜歡有能力的男生。

　　範明笑了，心想，還不是一回事，隻不過一個好聽，一個難聽罷了，就像妓院，古時叫青樓，現在叫足浴堂。他說，有能力的男生比什麽都重要。

　　女孩說，嗯，我要他把他的能力都兌換成人民幣。

　　範明聽到這的時候，心裏已經有底了，這事成了。

　　範明第二次到州城來找女孩，女孩正在演一個小品，他就想起初中，他和她演的小品，她演範明的女朋友，她問範明，你喜歡我嗎？

　　範明說，喜歡。

　　女孩說，你喜歡我哪一點？

　　範明害羞了一下，說，我喜歡你滾的離我遠一點。

　　全場爆笑，顧小偉和小胖在底下打著口哨，那時候他們還小，一臉的稚氣。

　　女孩又問，你喜歡我嗎？

　　範明說，喜歡。

　　女孩說，你喜歡我哪裏？

　　範明又害羞了，他看了下台下的顧小偉和小胖，他們在朝他舉大拇指，全場起哄，看他說什麽台詞，範明說，我喜歡你三點。

　　女孩說，哪裏的三點？

　　範明說，愛學習，愛同學，愛老師。

　　場下又是一陣嬉笑。

　　現在範明就站在台下看女孩的小品，手裏拿一瓶礦泉水，等著她，女孩看到範明，很感動。換了衣服，範明開車帶她去市裏吃火鍋。

　　女孩坐在車裏，在反光鏡裏用手撥動著她的頭發，又看了看自己的妝，睫毛膏好像塗到眼角一點，她用紙擦了一下。

　　範明說，漂亮著。

　　女孩嘻嘻笑了，就不弄了，說，也不提前給個電話就來了。

　　範明說，給你個驚喜。

　　女孩說，哦。今天怎麽有空。

　　範明說，工程上結帳了，來消費。

　　女孩說，準備買什麽。

　　範明說，我們先去吃火鍋，你知道市裏哪家好吃。

　　女孩說，小肥羊吧！還可以。

　　範明說，好，你知道在哪？

　　女孩說，知道，吃過幾次。

　　範明說，和他。

　　女孩怔了一下，說，同學聚會。

　　範明在她流離的眼神裏，知道她在說謊。

　　女孩說，給我買衣服吧！

　　範明說，吃完飯吧！

　　範明把車停在火鍋城的樓下，兩人去吃火鍋了，聊了上初中班上一些事情，誰暗戀誰，誰和誰晚上一起回家，誰早上六點在誰家門口等誰，誰在誰的抽裏放了一個蘋果，誰在誰的書裏夾了紙條……

　　女孩說，初中你暗戀班上誰？

　　範明說，沒有。

　　女孩說，不信。那時候就你和顧小偉調皮了，下課沒搶人家小燕的作業？

　　範明說，那時候不是學習差麽，不會做作業，我們得抄啊。

　　女孩說，小燕暗戀你。

　　範明說，不會的，我不喜歡她。

　　女孩說，逗你呢，沒有。

　　範明給女孩夾了一筷子菜，女孩說，謝謝。

　　女孩說，你那時候為什麽不搶我的作業？

　　範明說，有點喜歡你，不敢。

　　女孩笑了說，還記得我倆演得小品嗎？

　　範明說，記得，你剛在演小品的時候，我還回想了一下我們初中演小品的的樣子。

　　女孩說，是不是特別傻。

　　範明說，嗯。

　　女孩說，放在現在我都不好意思說。

　　範明說，那時候屁都不懂，再說是演小品。

　　女孩說，和你關係好的那個叫啥？

　　範明說，顧小偉。

　　女孩說，不是。

　　範明說，小胖。

　　女孩說，嗯，他當時可有意思啦。

　　範明說，有什麽意思？

　　女孩說，我是說李娜喜歡他。

　　範明說，我怎麽不知道。

　　女孩說，我們女生的事情，你怎麽能知道。

　　範明說，暗戀？

　　女孩說，嗯。李娜表演的很明顯了，李娜要他放學等他，小胖就等了，兩人走在放學的路上，靠的特別近。

　　李娜說，小胖，看我手上的這張小卡片好看嗎？

　　小胖掰開李娜的手，看了，說，好看。

　　看完又放回去，李娜臉都紅了，走到路口，李娜說，明天早上在路口等我，好嗎？

　　小胖說，行。

　　結果小胖等了五分鍾沒見李娜人就走了，李娜第六分鍾到的。

　　第二天李娜提前五分鍾到，等了十分鍾沒見小胖人就走了。小胖第十一分到的，結果遲到了。

　　範明說，小胖學習好，長的好看。

　　女孩說，好看倒罷了，好多女生喜歡他就是因為他學習好。

　　範明說，你當時喜歡誰？

　　女孩說，趕緊吃火鍋，湯熬幹了。

　　範明叫服務員加了湯。

　　吃完火鍋又去逛商場，女孩提了大包小包，範明開了後備箱，把東西放了進去。

　　女孩已經坐在車裏了，等範明放東西，範明開門坐上車，看著她，手放在她的手上，後又放在她的肩膀上，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女孩很幸福的樣子，閉上了眼睛，範明沒有再去吻，發動了車，女孩睜開眼睛，車子在路上行駛。

　　範明說，買的衣服喜歡嗎？

　　女孩說，喜歡，我下鋪女生的男朋友也給她買的這個牌子的衣服。

　　範明說，她男朋友？

　　女孩說，嗯，也是在工地上工作，不過他開的車沒有你開的車好。

　　範明說，你們女生真幸福。

　　女孩笑了說，找的都是有錢的，沒找的都是在等待有錢的，等不上的就自個出去掙錢去。

　　範明搖頭笑了。

　　女孩說，笑啥，事實。

　　範明說，沒笑啥。

　　他把車開到一片建築空地上，抱住女孩親吻，手伸進衣服，扯光外麵、裏麵的衣服。

　　女孩穿了衣服，發現找不到胸罩，範明靠在椅座上，閉著眼睛，女孩撞了他一下。

　　範明沒睜眼，說，怎麽了。

　　女孩不好意思說，胸罩不知道在哪，又撞了他一下。

　　範明說，我休息一會，再做。

　　女孩低聲說，不是，胸罩。

　　範明感覺到庇股下坐著一個東西，他睜開眼睛一看，是女孩的胸罩，就給了她。

　　範明開著車行駛在五顏六色的都市中，他說，送你回學校。

　　女孩嗯了一聲。

　　容易得到的東西總是不好的，這是範明告訴顧小偉的。他和那女孩的戀愛就結束在那部別克車上，做完愛就完了，連愛情都成快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