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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意象對話心得

  心理谘詢與治療既是科學,也是藝術。治療的原理和原則是比較容易說清楚的,但是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心理谘詢師或心理醫生,有許多體驗是說不清楚的。隻有在治療中,細心地體會揣摩,才可以逐漸地駕輕就熟,從容不迫。而且人生的種種,喜悅悲哀、憂傷苦痛、心心相印的知己之感、輾轉反側的憂慮……是要心理學家用心感受的,而不是僅僅懂了心理學理論就可以了。

  意象對話中尤其是如此,我說意象對話是心和心之間的語言。所以學習它的前提是要有心,要用心。

  用心體會意象對話,就時時會感到有所得,因是心所得,故稱心得。心不是像腦子那樣有條理的,所以這一章的內容也沒有太多條理。瓜棚豆架於現在的我們是比較難得了,不過在夏夜的小吃攤上,兩三同好還是可以漫談心理的。這一章,就算是我的漫談吧。

  第一節 全身心地學習

  學習意象對話不僅僅是學習知識,而且是整個人全身心地學習,是學習心理學,更是學習做人。

  要學意象對話,說容易很容易,說難很難。

  假如你受過精神分析的訓練(不僅是讀過精神分析的書,而且是受過實際訓練,被分析過),熟悉夢的解析的方法,有心理谘詢和治療的經驗,最重要的是心理健康,你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裏學會。不過有這些條件的人在國內大概非常少。精神分析的書讀過的人應該不少,但是被實際訓練過並被精神分析師分析過的人就非常少。

  如果你不具備這些條件,學會意象對話就比較難。

  首先你要學懂心理能量學的基本道理。

  然後你需要學習解夢,因為夢是天生用來讓你練習分析的意象。

  一開始學習的時候,你可能覺得夢是荒謬絕倫的。但是,仔細分析後,你會發現夢的原理。你會發現夢和生活中的事情有緊密的聯係。我寫過一本通俗讀物《解夢全書》,裏麵介紹了心理學家解釋夢的方法,你可以照著學習。

  夢釋得多了,很多意象你就熟悉了。比如,在夢中你經常見到醜陋的老太婆,大多是出現在噩夢之中。即使你不知道這個意象的意義,你也知道她是令人恐懼的。在做意象對話的時候,如果被引導者想象中有一個這樣的老太婆,你至少知道他也許是有所恐懼。

  意象不是“腦子裏的一幅畫”,一個意象不如說像一個“想象世界中的,外形會變化的人物”,或者一個“妖精”。你熟悉了這些“人物”,知道他們們的性格、變化方式,在意象對話中你就可以“認出”他們來。

  了解意象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必須培養出心理谘詢者和治療者應有的素質:有共情能力,有勇氣,寬容。

  我特別看中的是“勇氣”這個品質。意象對話的世界雖然是一個想象的世界,但是也經常會遇到非常恐怖的形象,如果你恐懼了,對你是不利的。很多時候,你的恐懼的表現是很難被發現的,但是它已經在阻礙你的成長。就像我們前麵提到的例子,被引導的人說,他覺得有一點冷,引導者就去關上了空調。在表麵上,這和恐懼沒有什麽關係,但是實際上,這就是被引導者先恐懼了才覺得冷,而引導者也被他的恐懼感染,才避開了繼續探索的機會,用關空調的行為打斷了意象對話。

  意象對話中的恐懼,實際上是害怕麵對自我,害怕了解自己的弱點,害怕正視自己內心的需要。克服這個恐懼,需要的勇氣比起麵對外在危險的勇氣,有時要大很多。比如,陷入黑社會的人,要打架需要勇氣,要承認自己良心對幹壞事不安也需要勇氣,後者比前者也許要難很多。

  當然,勇氣雖然重要,也不可以莽撞。意象對話是深入人的內心的,有時會遇到一些危險。越是深入探索內心,危險越是大。在我自己的探索中,我有過誘發自己出現類似精神病的體驗。當時的心理狀態,可以說很危險。假如措置不當,可能走火人魔成為真的精神病。如果你心裏還有一些衝突,務必不要做太深的意象對話。我們不能因噎廢食,不做意象對話,也不可以輕易嚐試太深的意象對話。

  為什麽勇氣在意象對話的心理治療中特別重要呢?就是因為做心理谘詢的人自己必須非常有勇氣,才可以用這個勇氣感染來訪者。來訪者的意象常常是很可怕的,有鬼怪、有猛獸、有敵人,正是因為他們內心中的東西這樣可怕,他們才會有心理障礙。心理谘詢師假如也害怕了,又怎麽增加來訪者的勇氣?

  還有,心理谘詢師自己必須通過訓練和自我分析,解決自己心理上的問題。如果你自己在某一個方麵還有問題,在意象對話中,你這個問題很容易暴露給來訪者。這樣,來訪者就會很擔心:“你自己還有問題呢,怎麽能幫助我?”心理學家雖然不可能成為神人、聖人,至少心理應該比一般人健康。而這往往是需要長時間的自我修養和訓練才可以得到。

  除非你現在就是一個優秀心理谘詢和治療者,否則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找一個已經會這個方法的人做老師,實際教導。

  第二節 鳳凰的誕生

  偶爾為一些選美的女孩子做心理訓練,我讓她們做了一個小意象對話。讓她們想象到了一片草地上,看到周圍有樹木池塘,還有一些動物。我問她們,她們看到的是什麽動物?

  她們想象的動物很多,從飛禽到走獸,從魚到昆蟲,甚至連獨角獸都出現了。這些動物代表了她們的性格。想象兔子的,果然是一個很溫順的女孩;想象鷹的,當然有花木蘭的英氣。誰將是未來的冠軍呢?我在猜測。當時我想,可惜沒有一個想象出了鳳凰的,否則,我一定要把賭注押在她身上。

  生物學家說鳳凰是一種傳說中的動物,現實中沒有存在過,而中國的古人卻說他們見過鳳凰,而且曆史上,也記載了鳳凰出現的事情。

  也許,這些記載是不可靠的。因為有的時候,為了討皇帝的喜歡、拍皇帝的馬屁,地方官會假報有鳳凰出現。我們中國曆史上的地方官為了升官,是什麽彌天大謊都敢撒的。就是在幾十年前,不是也有謊報一畝地可以產糧食幾萬斤的嗎?

  但是也可能古代的人不都是在說謊,真的有人看見過。也許鳳凰是古代的人對其他鳥的誤認,或許是不認識孔雀的人會把它說成是鳳凰。再不然就是鳳凰是一種古代確實有的動物,隻是後來絕跡了……

  但是,我在做意象對話技術後,常常會感慨地說:“原來鳳凰並沒有絕跡,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可能在今天就可以在朋友的家中見到一隻鳳凰。隻不過,這隻鳳凰在肉眼看來,看不到她有翅膀,也看不到有美麗炫目的羽毛,聽不到她的鳴叫。在你的肉眼中,她也是一個人的樣子。

  但是,這個人決不會沒有引起你的注意。因為她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光彩,仿佛鳳凰炫目的羽毛;因為她的言談娓娓動聽,仿佛鳳凰的鳴叫;因為她有不俗的氣質,仿佛可以飛上天空。

  我說的鳳凰是在意象對話中有著鳳凰意象的人。

  鳳凰並沒有絕跡,她生活在一些優秀的女性的心裏。

  鳳凰這個意象的象征意義是完滿的女性人格。雖然說作為一種動物,鳳凰假如存在過的話,應該也是有雌有雄的,據說雄的稱為鳳,雌的稱為凰,但是作為意象象征,她是女性的。

  因為鳳凰是一個完滿的人格象征,所以是不經常出現的。隻有心理很健康的女性,或者一個女性雖然還有些不完滿,但是在某一心理狀態很好、很快樂的時刻,才容易想象出鳳凰的意象。

  中國的那些接近自我實現的女性,是不是在意象中大多會有一個鳳凰呢?我沒有足夠的研究,所以不敢擅下結論。

  鳳凰是一個組合的形象,中國人說,鳳凰“頭像雞……”組合出的鳳凰實際上在心理上的象征意義是:隻有把一些不同的心理特質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才會形成完滿的人格。在這個意義上,鳳凰和榮格心理學中分析過的曼茶羅意象有共同之處,都是一個有機的結合體,代表的意義也有相似之處,都代表完滿。

  我很有興趣地告訴大家我的初步發現,就是如何“合成”一個鳳凰。或者說,鳳凰可以由什麽鳥做父母生下來。

  我第一次發現的鳳凰,是由一隻鷹轉變而成的。想象出這個鳳凰的女性在意象對話過程結束後非常地驚訝,因為在她的知識中,鳳凰應該是一種很溫順的鳥類,美麗而且善良,而鷹是一種非常凶猛的鳥類,風凰和鷹應該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所以她不理解鷹的形象為什麽可以在她的想象中變成鳳凰。

  但是我沒有這樣驚訝,因為我隱約記得,在某個少數民族的傳說中,好像就說鳳凰是鷹變的。我沒有找到相關文獻,希望讀者各位見到了告訴我一下。而傳說中有的東西,必然有心理象征的意義。

  後來,接觸到了許多想象中的鳳凰意象。我發現了鷹是怎麽變成鳳凰的——它必須和另一個性質不同的鳥結合,通常是和鴿子結合。我幾乎要強力介紹這個“配方”,我感到這是我的一個重要發現:鷹如果和鴿子結合,就會成為鳳凰。我有許多事例證明這個“心理化學”的發現。幾乎可以說屢試不爽。所有做意象對話的人(女性)都不知道我的“合成鳳凰配方”,而她們不結合則已,把鷹和鴿子意象結合後的結果都是鳳凰。至今未見例外。

  鴿子象征著溫和、善良、合群、純潔,但是有時自卑、軟弱、依賴性強。鷹象征著自信、堅強、獨立、剛烈,但是有時傲慢、自私、缺少同情心。我們可以看到,這兩種鳥的性格正好是相反的,一方的不足恰好可以被另一方的優點補足。鷹在鴿子那裏得到和平的精神和愛心,鴿子在鷹那裏可以得到強大的自我力量,於是,最完善的性格,鳳凰誕生了。鳳凰有鷹的自我力量,她的嘴是鷹的嘴,象征著勇敢堅強;她也有鴿子的愛心,這體現於她美麗的羽毛。鳳凰的鳴叫是動聽的,這是鴿子的優點;而同時這鳴叫有“百鳥之王”的威嚴,這是鷹的王者風範。鴿子和鷹的優點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

  試舉一個例子,這是在有100多位心理學工作者在場旁聽的情況下的心理谘詢培訓班,我在講釋夢的心理學技術。一位女士講述了自己的一個夢的片斷:“我夢見一隻鷹,又像一隻鴿子,飛過來,變成了一隻鳳凰。這個鳳凰掉進了湯鍋,被煮熟了……”

  我分析,這位女士是一個有兩種性格側麵的女性。她有鴿子的性格,也有鷹的性格,她也曾經把這兩種性格側麵結合得很好,獲得過成功,但是“鳳凰掉進了湯鍋”,也就是說,她感到被家庭瑣事(湯鍋象征著做飯等家務)埋沒了自己……

  這位女士證實了我的分析,並列舉了自己曾經有過的成功。還說事業和家庭的矛盾正是她現在的困惑,“鳳凰掉進湯鍋”,是她現在生活的最正確的寫照。

  這裏我們不討論她的心理困惑,隻是可以看到,鳳凰是怎麽合成的。

  我相信鳳凰的“合成配方”絕不會隻有這一個,但這個配方是最常見的。

  有鳳凰意象的女性性格柔中有剛,善良而不懦弱,見到過她的人,都會被她煥發的光彩所吸引。

  有這個意象的女性,最容易成功。

  第三節 卜德班希米拖的成與敗——談共情

  有一部文學作品,描寫音樂大師約翰·克利斯朵夫來到小鎮,小鎮的歌手卜德班希米拖高興地為他演唱克利斯朵夫的歌曲。這個卜德班希米拖是一個外形粗蠢、又笨拙又庸俗的胖子。一開始克利斯朵夫很難過地想:“唱我的歌的難道就是這個怪物嗎?”

  但是聽後,克利斯朵夫吃驚地發現,“胖子的聲音美極了”,而且這個又笨拙又庸俗的家夥竟然可以傳達出他的歌的思想。克利斯朵夫大為讚歎。

  可是卜德班希米拖得意忘形,開始在克利斯朵夫的歌中加一點表情,就是說把他自己的表情代替了原作的表情。克利斯朵夫就受不了了。

  看卜德班希米拖一開始的成功和後來的失敗,對我們體會心理谘詢和治療中的共情頗有幫助。

  一開始的卜德班希米拖自己唱歌時沒有加表情或者說感情,但是他的歌中卻有感情。這個感情是誰的?如果說是卜德班希米拖的,實際上不僅他意識中完全不懂約翰·克利斯朵夫的歌曲的感情,他的潛意識中也沒有展現這樣的感情,後一點有約翰·克利斯朵夫的觀察為證。如果說,這感情隻是在歌曲中有,也不對,因為約翰·克利斯朵夫發現,如果是職業歌唱家唱他的歌曲,是唱不出這些熱烈的感情的,而卜德班希米拖可以唱出來。

  後來卜德班希米拖試圖唱出感情時,卻沒有了歌曲的感情,又是為什麽?

  我想,很少有人注意到一點,那就是在我們身上發生了感情,我們感受到的感情,不一定是我們自己的感情。別處的一個感情仿佛別的琴奏出的音調,有的時候會和我們自己的琴的頻率相近或相同,這個音調就會在我們心中引起共鳴。這個共鳴是在我這個琴上響起來的聲音,所以它不是在我之外的,但是這個共鳴也不是我的音調,因為不是我彈奏的。

  當卜德班希米拖唱的歌中什麽也不加的時候,他是琴,歌曲中的感情通過他而傳出。當卜德班希米拖試圖加表情時,便有了他自己拙劣的表演,歌曲的感情就被淹沒了。

  心理學家所謂的共情,我的體會,就是當我們把自己調協到來訪者的頻率,自己不彈出任何聲音的時候,來訪者的聲音在我們身上的共鳴。完美的共情中,谘詢者在自己身上,體驗所有來訪者的感受。谘詢者或心理醫生體驗這個感受,沒有任何推測,因為這個感受是他親自感受到的,但是他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感受,是來訪者的感受。

  沒有領悟的谘詢者會犯的錯誤之一是:以為共情就是努力去理解來訪者,讓自己產生和來訪者一樣的感情。這可以比作一個人聽著別的琴的聲音,然後自己彈奏自己的琴,力爭和那個琴聲音一樣,無論他多麽努力,總不會完全和別人一樣。谘詢者發現,自己有時很難讓自己的感情和來訪者一樣,因為自己的價值觀、自己的人格、自己的情結都和來訪者不一樣。這時谘詢者會產生困惑:“假如來訪者是一個可憐的人,我還可以共情;假如來訪者是很不道德、很卑鄙的人,我沒有辦法共情。”在他看來,共情就意味著他自己的感情和來訪者盡量一樣,而這的確是很難的。我們怎麽可能讓自己和一個自己非常討厭的人感情一樣呢。

  共情不是模仿來訪者的感情。

  沒有領悟的谘詢者或許會走另一個方向:既然不可以讓自己和來訪者一樣,那麽就幹脆擺出心理谘詢師的身份,保持情感上的距離。這樣更不會有共情了。

  在共情中有一個說起來好像很矛盾的東西,一方麵,我們必須“體驗來訪者的體驗,親身感受這個體驗,讓這個體驗‘就是’自己的體驗,完全讓來訪者帶走”。另一方麵,我們必須不沉溺於這個體驗中。我們必須完全不被來訪者的體驗帶動。我們必須和來訪者一樣痛苦的同時完全沒有痛苦——因為這不是我的痛苦,雖然是我在體驗。

  有前者沒有後者,你就會被來訪者傳染,和他一樣抑鬱,一樣痛苦而找不到出路。有後者沒有前者,我們就會和來訪者“隔著一層”。

  看金聖歎評論《水滸》,說過類似這樣的話:“當施耐庵寫英雄武鬆的時候,他就是武鬆。當施耐庵寫蕩婦潘金蓮的時候,他就是蕩婦。當施耐庵寫馬泊六王婆的時候,他就是王婆。”施耐庵的身體是不可能變來變去的。但是,施耐庵的心在寫武鬆的時候就是武鬆的心,寫潘金蓮的時候,就是潘金蓮的心。當然,施耐庵不會因為寫潘金蓮,就變成迷戀男人的女人,因為在“是潘金蓮”的同時,他也還是文人施耐庵。

  用心理學的術語說,施耐庵在寫作的時刻,就是和角色共情的時刻。

  第四節 河水和渠道

  前天走過離家不遠的一個小公園——石景山雕塑公園,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如果我可以到這裏散步多好呀!

  現在這個公園是不收費的,過去雖然收費,也不過是收3毛錢,似乎沒有什麽障礙不讓我去這裏散步。但是,關鍵是我太忙,忙到很難找到散步的時間。近期,我每天白天的時間都占滿了,不可能有時間去散步——哪怕隻是一個小時。

  去雕塑公園散步成了我這兩天的一個心願,我像一個兒童想著玩具一樣想著雕塑公園。

  就用它做一個分析。

  去雕塑公園是我的一個小小的心願,而人們還會有很多大的心願。比如,一個貧困山區的孩子,偶然有一次進城,而且坐了一次高級的奔馳轎車,他有了一個念頭:“也許我考上大學,以後也可以有這樣的轎車。”這就產生了一個心願。劉邦項羽見到秦始皇出遊時的氣派,一個說“彼可取而代之”,另一個說“大丈夫當如是也”,這是他們的心願。

  雕塑公園就是我心中形成的一個意象,它有一個象征意義,象征著閑適、休息。我渴求休息和閑適的快樂,這個渴求的能量就附著在這個意象上。

  同樣,秦始皇出遊的意象也成為劉邦和項羽心中的一個象征性意象。

  當這個意象形成,人們就追求它。當這個意象成為現實,相應的能量也就得到了疏泄。

  假如我沒有能去雕塑公園,而去了另一個公園,比如八大處公園,結果會怎麽樣呢?

  也許我不滿足,因為我覺得我的心願還沒有完成——我沒有去成雕塑公園。

  因為我要休閑的欲望的能量大多附著在雕塑公園的意象上,去八大處,這個能量不能疏泄。

  雕塑公園的意象就像是一條河床或者一個渠道,連通了兩個事物:雕塑公園和我的休閑快樂。能量之水流通過這個河床流向大海。假如我去了其他公園,而且在我心中,這個公園沒有和休閑這個意義結合,那麽要休閑的能量就沒有辦法疏泄,因為“河床”太淺。

  行為主義者所說的學習過程,就是形成“河床”的過程。

  他們發現,如果一個人用一種行為滿足了一種需要,以後,當他有這個需要的時候,他就會更願意使用這種行為。

  “一個孩子晚上上床後有哭鬧的行為,她的父母就到她的房間裏安慰她。結果,這個孩子睡覺時哭鬧得更頻繁了。”[25]

  用哭鬧可以讓父母來安慰,所以這個兒童要得到安慰的能量是用哭鬧來疏泄的。每一次疏泄成功,這個哭鬧的“河床”就更深了一些。

  她不知道也有其他的獲得父母安慰的方法,就像我的潛意識不知道到八大處也一樣可以休閑。

  當我可以到其他公園,一樣好的公園,而我得不到愉悅的時候,我就需要心理谘詢了。心理谘詢可以幫助我悟到:我要的實際上不是雕塑公園,而是休閑。這樣,我回到了這個河的上遊。然後,我告訴自己,八大處也一樣可以休閑,條條河流通大海。這樣,我讓能量流向新的河道,建立了一個新的象征。

  我也可以找到八大處和雕塑公園的相似處,比如,它們的池塘相似,都不大;它們的樹木相似……這樣,我也可以通過這兩個意象的相似把能量由雕塑公園轉到八大處。

  我如果要劉邦項羽放棄爭天下,所用也隻有同樣的方法。讓他們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未必是當皇帝,而是那種被別人高度尊重時的愉快感受。而除了做皇帝,也有一些其他方法可以達到這個目的,比如做一個聖賢。進一步,我可以幫助他們知道,歸根結底他們要的是快樂,除了做皇帝,還有其他方式也可以得到快樂。

  當然,這隻是理論,實際上做到這一點是幾乎不可能的。

  一個意象、一個象征,實際上就是一種滿足需要的具體方式。在不同的文化中,有不同的象征,就是有不同的滿足人的基本需要的方式。

  人的基本需要在各民族都是基本相同的,滿足它的方式是可以不同的。不同的文化就是不同的象征體係。

  比如,人都有一種追求人生意義的需要,有一種追求終極價值的需要。為滿足這種需要,西方人就創造了一個上帝的形象。而我們民族創造的形象則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形象。人都有對正義的需要,西方人讓天使來裁斷人的善惡,而中國人則創造了一個“閻王”,或者“包公”的形象。

  從宏觀上,每個民族有自己的象征和意象體係;從微觀上,每個人有自己的象征和意象體係。比如,林黛玉的意象體係中,賈寶玉就是“理解、愛和關懷”的象征。所以一旦失去,她就會非常痛苦,卻沒有想到實際上賈寶玉不過是一個意象,是疏泄自己情緒的眾多可能的“河床”之一而已。

  第五節 咬住和挺住

  心理學家接近來訪者問題的核心的時候,由於阻抗,來訪者會繞開、會迷惑心理學家,會用種種方法讓心理學家離開關鍵所在。

  心理谘詢和治療者要知道怎麽咬住。

  所謂咬住,就是如王八咬人一樣,死不鬆口。

  我的經驗,就是看心理學家有沒有功力,沒有功力的心理學家一鬆口,來訪者就逃走了。再想抓這個問題,就有得好等了,機會不是天天有的。

  還有,就是在來訪者的情緒——恐懼或者憤怒很強烈的時候,心理學家能不能挺住,這也是關鍵。所謂挺住,是任憑對方風起浪湧,我能做到方寸不亂。

  有一個來訪者,他的問題是對權威比較恐懼。有一天,來訪者想象中出現了一個情景:他在一個黑暗的深海中,遇到一條可怕的怪魚。這怪魚有巨大的嘴,牙非常鋒利,而且它的舌頭很大,舌頭上居然也長著牙齒;這牙齒中間也有舌頭……而且這怪魚沒有皮膚。

  來訪者對怪魚有些恐懼,他問:“我是應該避開它,還是和它戰鬥?”

  避開是直接的恐懼,戰鬥則是把恐懼轉化為憤怒。這都不是很好的方法。相對來說,憤怒比恐懼稍稍好一點,但是,在憤怒和戰鬥的背後,依舊是恐懼。

  我們告訴他,最好不避開,也不戰鬥,就站在那裏不動,看這怪魚能怎麽樣?

  他很不安,說:“萬一這魚咬我怎麽辦?”

  “你站著不動,它不會咬你。隻有你表現出恐懼,它才會咬你;你不表現恐懼,它肯定不會咬你……就算咬也沒有關係,這不過是一個想象,咬死也不要緊。對吧?”

  他還是很不安,說:“我還是想打它一拳,打碎它的牙齒。”

  “不行。”左輝說(左輝當時是他的谘詢師)。

  他說:“這怪魚撲向我了,它的嘴就在我胸口前麵。”

  “不要緊”,左輝說,“它不是沒有咬你嗎?”

  “不過,它把嘴張得很大。我還是想於脆打死它算了。”

  這是不可以的,因為這個怪魚是來訪者心中一種力量的象征,它是不可能被“打死”的。“打”是一種來訪者常用的方法,是用憤怒和攻擊來回避恐懼的心理防禦機製。我們不能讓他繼續使用它,要讓他學習新的方式,就是麵對自己的恐懼,決不退縮。

  “不要打,你就這樣看著它,看它會怎麽樣?”左輝說,“同時你放鬆自己,放鬆全身的肌肉,放鬆。”

  ……

  “我還是害怕它咬我,我還是走開吧!”他說。

  “不,放鬆。”

  ……

  就是這樣堅持了1個多小時後,來訪者說:“那個怪魚自己走開了。”

  這次谘詢,成功地結束了。怪魚走開了,表明來訪者心中的積極力量在和消極力量的對峙中獲得了勝利。

  如果沒有幹擾,恐懼的自然發展是一個山形曲線。先是越來越高,後來達到一個最高點,然後,它就會自然下降。隻要麵對恐懼,不退避,不做任何事情,恐懼就會減少。

  當恐懼減少,想象中的那個可怕的東西,不論是怪魚還是惡狼,都會自己走掉。

  挺住了,雨過天晴;挺不住,草草收兵,後果更壞過咬不住。因為咬不住不過是放掉了心理改進的機會,而在恐懼時挺不住,中途退避,患者的恐懼會加強。下一次戰勝這恐懼會更加困難。

  第六節 從抱怨丈夫的妻子說起

  有個妻子經常抱怨丈夫。

  丈夫本來想讓妻子說自己好,妻子卻聯想到了丈夫的缺點。

  這是所謂相反的事物相感應和吸引。在妻子的心裏,有兩個能量之河。“丈夫好”的能量河現在的流量很小,“丈夫不好”的能量河現在的流量很大。這樣一聯想,注意力就從“丈夫好”的能量河轉到了“丈夫不好”的能量河,這很自然,因為後一條河能量多。能量多的當然要更有力。

  這樣,後一條河並吞了前一條河的能量。妻子說:“他從來不做家務。”

  “從來不……”顯然不是事實,這說明能量的並吞完成了。

  這時她遇到了一個認知行為派的心理治療師。

  “是從來不做家務嗎?”他問。

  “當然。”

  “一點點都不做嗎?他一次飯都沒有做過嗎?”

  “一次都沒有。”

  “洗過碗嗎?”

  “沒有。”

  “一次都沒有嗎?”

  “次數太少了。”

  心理谘詢師在兩河之間築起隔離壩,保護小河不被侵吞。

  “也就是說,雖然次數很少,但是有時會洗碗?”

  “雖然有時洗碗,但是次數太少。”

  “雖然少,還是洗過的?”

  “這倒是。”

  ……

  這個階段,有一個轉向,注意力放在了小河上。這轉向就是“雖然少,還是洗過的”這句話。

  下麵的事情就是用行為方法加強小河了。

  “什麽時候他會洗碗?”

  “他高興的時候。”

  “他洗碗了你會怎麽做?”

  “他洗得根本不幹淨,所以我會批評他。”

  “他洗碗,得到的是批評,下一次自然不願意再洗。你可不可以這樣,不論他洗得怎麽樣都表揚他一下,或者吻他一下。下一次,如果他洗得更幹淨一點就再吻他一下,逐漸讓他喜歡洗碗。”

  ……

  這就是在深化小河,小河越來越深,變成大河,就把能量之流從另一條河中引了過來。

  妻子對待丈夫是這樣,母親對待孩子也是一樣。

  現代的父母對子女都寄托了很高的希望,希望子女能學習成績優異,將來考上好的大學。父母的希望過高,子女的壓力也就很大。即使做子女的很想滿足父母的期望,也很難做到。在子女不能滿足父母的期望時,父母往往容易犯像剛才的妻子一樣的錯誤。我就經常聽到做父母的這樣說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簡直沒有什麽優點。”

  除了少數大奸大惡之輩,沒有一個人是沒有優點的。他們的孩子不是希特勒,怎麽會沒有優點呢?

  他們是想孩子的缺點太多了,在他們心中,孩子的缺點把優點淹沒了。

  而父母不停地批評,也淹沒了孩子的自信,漸漸地,他們自己也認為自己沒有優點,他們成了失敗者。他們自暴自棄,不好好學習,或者是產生心理障礙,或者是產生品行障礙。

  如果有一個外星人在場,他們肯定感到非常奇怪:這些渴望自己的孩子成功的父母,卻用他們的批評和指責,日日夜夜地堅持努力做一件事,那就是毀滅孩子的自信,費力地把他們推向失敗。

  要挽救這些孩子,和對那個丈夫一樣,先找到他們身上的一些優點,一點點就可以。然後,逐步加強擴展這優點。優點的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第七節 和心說話

  在意象對話中,我們說人有三個心理活動中心區:頭部象征著理智和邏輯思維,胸部象征著情緒,而腹部則象征著生命力、本能或者性。

  意象對話是和心說話。

  心理學家要找到和心說話的感覺,才可以算是合格的心理學家。如果一直在和頭說話,那是在講道理,不是心理谘詢。要感覺出,對方的話是心在說,自己是心在回答。

  和心說話,用意象比較容易,但是隻要能找到感覺,也未必需要用意象。

  我感覺心和頭腦相比,認知比較簡單。因為它和人的感受緊密相連,它不容易被花言巧語欺騙。但是,當感受被誤解時,它又極容易出錯。

  這是個怪東西。

  要解決它,需要理解,需要揭示真實,還需要重複表達。一次表達是不夠的,因為表達不僅僅是要得出結論,表達是要消弭情緒。一次往往是不足以消弭情緒的。

  有一個例子。

  一次,我在學校做講座,效果還可以。講座結束後,掌聲也比較熱烈。但是,和過去其他的講座比氣氛差距很大,其他講座時的氣氛是熱烈的,而這一次不是。坐在第一排的妻子不滿意。她說;“你這次講得真是不好,我不理解為什麽別人鼓掌。”我感到受挫傷,為了挽回,我說:“總不會是完全不好吧,總有一點優點吧。至少發言的聲音還不錯。”妻子說:“就是這次的聲音差。”

  我感到更受挫傷。這表示我一無是處。

  為了解決我的情緒問題,首先我必須理解這個情境。我回想講座時的情景,判斷這次講座究竟如何。心是有不願意自欺的一麵的,而且這一麵可以準確地了解真實情況,不可以被欺騙,哪怕是善意欺騙也不行。我問我的心,結果心說這次講座還可以。證據是,我在聽眾中發現,有一些眼睛是一直和我對話的,其他多數人也都在認真地聽,有交流就說明他們對我講的東西有興趣。

  但是,心必須解釋,為什麽妻子會說這次講得很差。它必須給任何信息一個解釋。我認識到有一個可能的原因是。以前我做講座,聽眾回答問題,笑,議論,氣氛很活躍。這個學校是紀律很嚴格的學校,學生都很安靜,所以感覺上氣氛不活躍,而且,講座安排的時間是政治報告的後麵,所以大家也比較嚴肅。

  於是我把這些告訴她,她聽了以後,覺得有可能是這樣。因為她的位置是第一排,看不到學生的表情,從聲音上感覺,現場當然是很沉悶的。她也表明了,為什麽她那樣說。其中有誇張:“說你連聲音都不好,一無是處,是因為我對這個主辦的學校不滿,有情緒,是因為我要宣泄情緒。”

  我知道了真實情況,而且這並不是一個很壞的情況,我的能力沒有被否定。本來這應該是結束了,但是,我還要求說:“那麽你說,這次我並不是很失敗,對吧?”

  我當時要求這個保證的行為,在理智上是很好笑的,但是在情感上是很必要的。因為,隻有對方親口說出來,我才會在情緒上得到滿足。而且說一次還不夠,要說幾次才好。我可以感覺得到,在對方說的過程中,我的沮喪情緒在逐漸消失。直到這個情緒消失,這個過程才結束。

  心理谘詢時也是一樣,我們必須能感覺到這情緒的轉化,要做心理分析,要支持,要做意象對話,都要做到位,感覺對方的情緒消失才可以。

  第八節 駕馭之術——心理防禦機製

  心理防禦機製是自我的功能,是一些改變能量流向的方法。

  防禦機製之一是否認,也就是當現實太讓人傷心痛苦的時候,幹脆不承認現實。比如,一個新生兒的母親絕不承認自己的孩子比別人的傻——即使這是事實。

  用否認的方法,可以把能量壓抑在意識域之外,如同一個水壩把水流擋住。

  還有一種心理防禦機製是反向作用。當一個人不敢表達自己真實感受的時候,他會表現得和真實感受恰恰相反。比如,少女明明喜歡某男同學,卻反而對他表現得很反感、討厭。或者,一個母親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就表現為過分的關懷備至。而這個變化不是有意識的,是潛意識的,那個少女自己都以為自己確實討厭那個男孩子。

  反向作用的方法,是用一個對抗性的能量來抵禦本我中的能量流。少女為抵禦對男孩子的性欲,用討厭和反感來抵禦。而為了有把握抵禦成功,自我調用了過多的“討厭和抵禦”的能量。結果就是少女的愛慕變成了討厭。

  用合理化的方法更可以引導能量向各個方向轉移。阿Q被富人輕視,心情很難過。他說“我們祖上,比他闊得多了”,於是心情就好了許多。這就是合理化。本來的能量是“難過”情緒中的能量,經過這樣的一句話,就轉化為對祖上的富有而自豪這個情緒上的能量。難過有多少,轉化過來後自豪就有多少。越是對祖上的富有自豪的人,骨子裏越是感到自卑。

  實際上,我們的心理谘詢和心理防禦機製一樣,都不過是疏導能量的方法而已。不同的是心理防禦機製是自動的,是無意識的;而我們的心理谘詢,是有意識的,是我們可以控製的方法。

  心理防禦機製是大腦中原先預存的一些能量疏導方法,是自動地被激發的。它的好處,是可以緩解焦慮和不快,讓人的情緒好一些。它的不足就是不一定最適合當時的需要,而且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而心理谘詢則不同,因為可以受控於我們,所以有靈活性,而且更根本。我們可以幫助阿Q分析自己的性格,找出他自己不能致富是因為什麽性格弱點,如果調整得好,阿Q也許可以真的致富,也就不需要經常說“我們祖上比你闊”這類話了。

  在意象對話中,能量是附著於意象的,而心理防禦機製則表現為這些形象所采用的方法、計策和手段。比如否認,在意象對話中可以體現為用一個巨大的石板壓著一些東西;或者用鎖把一個大門鎖上。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用合理化的方法,把麵前的葡萄的意象和酸的葡萄的意象聯結起來。反向作用時,為了不讓自己愛上一個不應該愛的人,一個女孩子心中的“嚴厲的教練”就不停地對她說,這個男子是一個壞蛋。這個“嚴厲的教練”就是對抗性欲本能的那個力量的化身。

  第九節 如果山不過來……

  《約翰·克利斯朵夫》一書中,兒童時的小約翰·克利斯朵夫用指揮棒指揮天上的雲,命令雲向東,但是雲沒有聽從他的命令,反而向西走。小約翰·克利斯朵夫又發了一個命令,讓雲向西去,這一次雲服從了。

  這似乎隻是一個兒童的小把戲,但是其中實際上是有大智慧的。

  伊斯蘭教的創始人穆罕默德好像也有類似的故事。

  穆罕默德在傳道的時候說:“隻要有信念,可以讓山走過來。”偏偏遇到一個認死理的人,非讓穆罕默德演示搬山。穆罕默德命令山走過來,山並沒有走過來。於是穆罕默德說:“如果山不到我這裏來,那麽我可以到山那裏去。”

  實際上在心理治療中,我們不需要來訪者真的永遠能控製自己,隻要能給他一個自控的感覺就可以了。

  從“順勢療法”到現實療法,成功都在於給來訪者一個自我控製感。不論真假,有自我控製感就好。

  現實療法中,如果一個人抑鬱,治療者會指出,是這個人自己在選擇抑鬱。他選擇抑鬱有他的道理,也有一些好處——至少別人對他要好一點吧。這樣,抑鬱依舊,但是他有了對抑鬱的控製感。

  能讓自己更抑鬱,也就意味著能讓自己更不抑鬱。

  現實療法創始人格拉塞提出一個方法叫再構造,這是一個幫助來訪者改變自己思維的方式。再構造幫助來訪者把一個過去看做是不需要的行為看做是需要的行為。

  他舉了一個例子,說一個男子的手“凍結”為拳頭狀而打不開(沒有生理疾病),他習慣於把這個手藏在手臂裏。格拉塞建議他不要這樣藏,反而要看著自己的手握緊。在這個男子這樣做的時候,格拉塞和他都笑了。他們都看到了這件事的幽默處,他們都明白了握緊的拳頭隻是他的一個象征,象征著強壯。格拉塞建議他為自己的強壯而驕傲,格拉塞告訴那個男子,如果他藏起拳頭,沒有人知道他克服了困難。格拉塞建議他把拳頭露在外麵:“為什麽不用它來告訴別人你能克服困難了?”

  本來“握拳”是一個病,是來訪者不願意有的症狀,是他不能控製自己才會那樣的。但是,通過格拉塞的再構造,這個“握拳”變成了來訪者主動選擇的,是來訪者自己控製之中的。於是來訪者有了對自己的控製感。

  如果他覺得自己控製不了自己的手,握拳不是出於自己的意誌,那麽他也沒有辦法讓自己放開拳頭。反過來,如果握緊拳頭是出於自己的意誌,那麽,在以後不想握緊的時候,他也就可以放開。

  因此,讓他繼續握緊拳頭,並且把拳頭露出來,反而使他以後可以放開自己的拳頭。

  格拉塞說,如果一個男子約一位女性吃飯,被拒絕了,他可以對來訪者說:“你真有勇氣,在天氣不允許的時候還敢去約一個女性。”這樣就把他的行為看做是一種選擇。這帶來了更大的控製感。

  矛盾處方的方法也與此類似,它指的是指導一個來訪者去選擇症狀行為。例如,一個人愛臉紅,讓他告訴別人他是多麽經常臉紅,臉多麽紅。如果一個人選擇抑鬱,我們讓他按時間表抑鬱,在每個確定時間抑鬱。這些指導,幫助來訪者獲得對行為的控製。[26]

  有控製感,就有安全感。有安全感,心理的問題就容易解決。

  在意象對話中,來訪者所排斥的這些症狀性的行為都可以化身為一個形象。比如,格拉塞的那個手“凍結”為拳頭狀而打不開的來訪者,他如果做意象對話,我就會要求他,“看著你的拳頭,想象一下,這個攥著拳頭不放的人是誰?”他會想象出一個人,這個人由於某種原因而不肯放開拳頭,而且,來訪者還會發現有另一個想象中的人在努力想掰開這個人攥緊的拳頭。一個掰,另一個就會攥得更用力。心理障礙的原因就在於那個努力掰開拳頭的人沒有控製感,他控製不了那個攥拳頭的人。

  我們不可以加強這個想掰開拳頭的人,因為假設他成功了,則那個努力攥拳頭的人就失敗了,就失去了控製感。而這兩個人都是同一個來訪者潛意識中的人物,都是他自己,誰的失敗都是他的失敗。

  就像小約翰·克利斯朵夫一樣,我們要那個努力掰開拳頭的人改變方法,如果雲(在這裏雲就相當於攥拳頭的那個人)不肯向東,我們就命令他向西走好了。阿凡提的驢子很固執,你讓它向東它偏向西,於是阿凡提幹脆就倒騎毛驢。阿凡提是不會硬拽驢子的。我們為什麽要硬掰呢?倒騎毛驢不是阿Q精神,而是阿凡提式的智慧。

  那個努力掰開拳頭的人如果有了阿凡提的智慧,這個內部的矛盾就解決了,內部雙方都能夠有控製感。

  第十節 心靈中的對立統一

  我喜歡榮格的東西,在自己的心理探索中也經常重複榮格的過程和發現。一次,有一個心理學家朋友問我,我是不是也發現了榮格的四位一體。說老實話,我沒有。我倒是越來越發現,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則,對立統一的原則。它是對心理健康和成長最重要的原則。

  那次,和來訪者談話的時候涉及了這個問題。這個來訪者是一個很衝動的人。她對自己的衝動持肯定性的態度,她說自己是一個有激情的人,有能量的人。她害怕學習自我約束,害怕那樣自己就沒有了激情。

  我和她說了一個比喻。我說一個有能量和激情的人,可以比作是一輛發動機動力很強勁,而且加滿了油的汽車。它的優點是可以跑得很快。但是,這樣的汽車,更需要有好的刹車係統。那些1小時才跑30公裏的老爺汽車,刹車不好關係不大。但是,你的車跑1小時180公裏。然後說自己不願意安裝刹車,怕刹車壓抑了汽車,使汽車車速喪失——你想會怎麽樣?

  發動機和刹車的關係,就是對立統一的原則,兩位一體的原則。

  心靈中任何一種東西,如果缺少了和它對立的事物,如果走向極端,就會成為巨大的危險。自信是好的,但是如果沒有謙遜作為對立物,自信也許會變成驕傲自大。節儉沒有慷慨作為對立物就會成為吝嗇,慷慨沒有節儉作為節製就會成為揮霍無度……

  儒家有一個原則叫做中庸。我發現,這個兩位一體,就是中庸的原則。

  如果一個人的思維是邏輯的,他往往對這個中庸有一個誤解,以為中庸就是保持在中間的位置,以為中庸就是不太謙虛也不大驕傲,半是自信半是謙遜,不走任何極端。也就是在卡特爾16個人格要素的測驗上,各項得分都在5分、6分附近。林語堂有一段文字,就是“一半”的讚歌。說他要一半這樣,一半那樣。這也是對中庸之道的誤解,至少是沒有悟徹。倒是見過曾國潘有一段話說得好。他的大意是說,中不是在中間。如果總是在中間,就僵死了。中是在陰陽對立中間的那個位置。那個位置是在不斷地變化的。所以所謂的中,指的是在當時當地的恰當位置。有的時候,可能恰當的位置反而是偏在一端的。

  在邏輯中,每個因素都是一個線性的東西。比如在卡特爾的測驗中,“冒險敢為一怯懦謹慎”這個因素,每一個人隻能有一個得分。要麽是偏向冒險敢為,要麽是偏向怯懦謹慎。不可能有一個人是同時又是最冒險敢為,又是最謹慎怯懦的。在這個前提下,中庸就隻能是在中間了。邏輯不容許矛盾。

  但是,在人性中不是這樣的。因為人不僅僅是邏輯的人,人還是有原始認知的人。在原始認知中,矛盾是可以被包容於一個整體中的。

  我記得馬斯洛就提到了這一點,說自我實現的人把矛盾整合。

  但是馬斯洛沒有說明自我實現的人是怎麽整合矛盾的。

  用意象對話,我們可以很容易地直觀到什麽是“對立統一、兩位一體、矛盾的整合”。因為每一個心理要素可以用一個人,或者一個形象表示出來。兩個相反而又相成的形象,就可以體現兩位一體。

  比如,上麵我們說的鳳凰是由鷹和鴿子組成的,鷹和鴿子就是兩位,而鳳凰就是這兩位的一體。

  鷹是絕對的冒險敢為,鴿子是絕對的謹慎怯懦,而這兩者可以在一個人身上同時存在。

  不健康的心理,就是這兩者之間的衝突。鷹要攻擊,鴿子反對;鴿子要愛,鷹又嘲笑。

  健康的心理,就是這兩者之間的互補。需要勇敢的時候,鷹去戰鬥;需要安撫別人的時候,鴿子去安撫。

  中庸的中就是在此時此地恰當地應用這兩方中的一方,或者說,這某一個時刻,用40%的鷹,60%的鴿子。

  拿破侖說過:“我有時候像獅子,有時候像綿羊。我從政的全部奧秘,就是我知道什麽時候我要像獅子,什麽時候像綿羊。”

  這就是中庸之道。

  兩位一體提供了一種張力,一種生命力。而林語堂式的“一半”是沒有生機的。中國受儒家影響,但是自宋以來越來越缺少民族的生命力,就是因為很多學子誤解了中庸。

  就像自然界,也一樣有兩位一體的原則。造化創造了任何一種動物,都有一種天敵去吃它。兔子盡量地大量繁殖,狼盡量去吃它。這個過程中,自然生態得到了平衡。這個關係是一個有張力的關係。假如兔子決定計劃生育,每對兔子生2隻小兔子,狼決定改吃素食,狼和兔子都會怎麽樣呢?兔子一定會懶得像隻豬,而狼也將不像狼。因為關係中沒有了張力。

  還有許多形象可以代表中庸。有一個人做人格主動分裂的時候,人格中有兩個形象“薑太公和人參娃娃”,這就是一對兩位一體。薑太公的智慧老練和人參娃娃的天真純潔互補。還有,中國的“牧童騎牛圖”也是中庸的一個很好的象征。牧童的活潑和牛的沉穩是很好的對立統一。牛的力量補充了牧童的弱小,牧童的靈活又避免了牛的粗笨。

  後來我發現,對立統一或者說兩位一體原則,和道家的陰陽相生的原則是一致的。這讓我很沮喪,轉了一圈,竟然又弄出一個“道家心理治療”,或者是什麽“太極心理治療”,實在是俗套。但是沒有辦法,隻好“內舉不避親”了。我很不願意提道家什麽的。因為道家儒家和佛家現在在中國已經做成了夾生飯,大家都知道一點點,卻又不是很懂,反而不容易去認真體會。

  第十一節 情緒的基調和色彩

  在一個人的意象中,經常出現什麽主題,說明的就是這個人的情緒基調。注意這個很重要。比如,在夢中或者在意象對話中,經常有“被追趕”的主題,被怪物追,被野獸追,被可怕的人追,基調都是恐懼情緒。我想,這是我們的祖先還在當猿的時候的習慣吧——害怕了就逃跑,所以被追趕總是代表恐懼。

  在強迫症中的“遇到無妄之災”的主題,情緒基調是焦慮。經常夢見考試也是焦慮的反映。

  掉進一個坑的主題,情緒基調是抑鬱、失望和悲哀。

  而飛翔、美麗的風景等,自然是快樂的基調了。

  一個人像一個曲子,有主旋律也有變調。再悲觀的人也有快樂的時候,再樂觀的人也有沮喪的時候。如果我們分不出主次,心理谘詢和治療過程就會支離破碎。但是,我們識別出了主旋律,也就是情緒基調,谘詢就好做多了。

  假如情緒基調是恐懼,那麽心理谘詢和治療的主要任務就是加強他的勇氣。

  人有所恐懼,歸根結底是對這個事物不熟悉。就像新兵第一次上戰場,誰都會恐懼,但是,老兵在戰場上卻可以從容不迫,談笑自如。這是因為老兵熟悉了戰場。恐懼的消除,就是要讓一個人置身於這個恐懼的情境中,多適應,多停留,多放鬆。

  心理障礙者過去的習慣,是逃避恐懼。結果是越逃避越害怕。我們讓他們做的,就是不逃避,一開始恐懼會增加,但是增加到一定程度後,恐懼必然會自己減弱消失。

  一個人恐懼是需要能量的,能量不會無窮無盡,恐懼的能量耗竭,自然就不恐懼了。

  假如情緒基調是焦慮,也可以用對待恐懼的方法對待。焦慮也是一種恐懼,是對未來危險的恐懼。

  假如患者的情緒基調是抑鬱和悲哀,心理谘詢和治療的原則先是讓他們釋放宣泄,然後是鼓勵和激發他們行動。釋放和宣泄是為了哀悼過去,他們的過去必定是有很多的痛苦和失落,哀悼這些痛苦和失落後,過去就了結了。然後,我們帶他們走向新的生活。

  除了常見的主題,常見的意象原型也同樣能反映一個人的情緒基調。我們可以注意,來訪者經常想象出來的人是什麽樣子的形象,這個形象往往是他心目中的自我。

  就像我們說過的,魯迅想象中經常出現的人,是一個戰士的形象,所以他的情緒基調就是“憤怒”。

  林語堂心中的自我形象,則是一個灑脫自在的中國文人。因此,他的情緒基調就是“閑適”。

  林黛玉心中的自我形象,是一個幼小、衰弱的孤兒,寄人籬下,如一朵小花在大風雨中飄搖,因此,她的情緒基調就是“悲哀”。

  魯迅、林語堂、林黛玉他們心中肯定也還有其他的側麵。魯迅有很溫和的側麵,“俯首甘為孺子牛”。林黛玉也有很活潑的側麵。惜春要畫大觀園,林黛玉就說“你草蟲上不能”。別人很奇怪:畫大觀園怎麽還需要畫草蟲?林黛玉揭開謎底,說別的可以不畫,不過要畫劉姥姥這個“母蝗蟲”,還煞有介事地為惜春想了一個題目叫“攜蝗大嚼圖”。正當此時的林黛玉和葬花時的林黛玉情緒上判若兩人。

  假如來訪者的情緒基調太消極,意象原型不夠好。沒有經驗的心理谘詢師,力量常放在改變這個意象原型上,而且想徹底改變。這不是完全無效,但是很困難。我們想讓林黛玉改變天生弱質的自我形象談何容易。何況,雖然你是在試圖改善她,來訪者也許會有阻抗。林黛玉會說:“這個形象雖然弱,但她是我。你改出一個積極樂觀向上的形象來,那還是我嗎?也許應該說是薛寶釵的克隆版了。”

  實際上,我覺得改變來訪者,是要在原情緒基調的基礎上,做一個雖然小但卻是關鍵的改變。比如,林黛玉不可能改為薛寶釵的樣子,但是我們可以把她的意象原型,先改為外表柔弱實際柔韌的小花。我們可以對林黛玉說:“你如此荏弱,但還是堅持著。現在是風刀雨劍苦相逼,感傷憂鬱也是當然的。但是,天沒有下不完的雨。等雨季過去,就是風和日麗。”改變林黛玉憂鬱的情緒基調,必須慢慢地來。

  情緒基調漸漸改變了,整個人也就漸漸改變了。

  說到情緒基調,還有一個有趣的東西,那就是情緒基調可以從顏色中反映出來。一個人的心靈是有顏色的,這個顏色反映他的情緒基調。當然,我們不可能把一個人的靈魂像道十抓狐狸精一樣抓到,也不可能把人的靈魂放在玻璃瓶子裏看它的顏色。不過,我們有其他方法。記得有一次,我和另外的心理學家一起看一本畫冊,那畫冊都是所謂現代藝術。其中有許多畫根本不知道畫的是什麽,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顏色。我們突然相到,可以假設這些畫畫的就是心靈。一幅畫就是某一個人的心靈的畫像。然後,幾個人一起找,看我的心靈——如果也這樣畫出來——比較像哪一幅畫?結果,大家都選擇了同一幅畫。大家公認那畫的顏色很像我——那是一幅以藍色為主的畫,帶少許的黃色和其他顏色。而且,對這幅畫如何修改可以更像我,大家的意見非常一致——絕不可能是巧合。

  我後來就用這個方法理解人,我發現好的心理學家或者直覺比較好的人很容易理解這個方法,也很容易指出“一個人心靈的顏色”。雖然沒有客觀標準,但是對同一個人,不同的心理學家指出的顏色相當一致。而且不一定是心理學家,隻要是直覺比較好的人,都會意見非常統一。

  舉例子說,台灣女作家三毛,你認為應該是什麽顏色的心靈?

  先不要看我的,自己先想一想。

  我曾經問過很多人,三毛的心靈是什麽顏色?結果發現,多數人的回答是接近於同一個顏色的,越是直覺比較好的,所說的顏色和我心中的顏色越相近。

  也有一些不同的意見,比如,有的人說三毛的心靈是粉紅色。但是,我發現這些說顏色不準確的人,實際上是對三毛的理解有誤。比如,說三毛的心靈是粉紅色的人,心目中的三毛是一個浪漫的三毛。他們沒有意識到三毛心中的憂鬱、癡情和執著。

  我認為三毛的心靈是紫色的,是一種偏藍多一點的紫,是一種較深的紫色。有一次遇到一個直覺很好的女孩,說到三毛的顏色,她告訴我是紫色。剛好旁邊有一個女孩穿了紫色的衣服,我就問她是不是這樣的顏色?她很確定地說:“比這個顏色稍藍一點,稍深一點。”稍藍一點、稍深一點和我心裏出現的顏色就完全一樣了。

  我相信,心靈的顏色是一個現實。要不然,怎麽可能我們大家都看得到。

  當然,要看清楚心靈的顏色,還要注意一些要點。比如你不要用腦子去想,不要去死記硬背什麽顏色代表什麽情緒基調。用腦子越想越不可靠,你應該用心靈的眼睛直接去看,就會清楚地看到別人的心靈是什麽顏色。

  第十二節 關於心理現實

  心理現實這個概念,我覺得被弄得一塌糊塗。

  因為在人們心中,有一個非常常見的錯誤觀點:客觀的東西是現實,主觀的東西不是現實。

  所以一說現實,人們就想到物質世界,想到山河大地、車船飛機。仿佛這是唯一的現實——人們說這叫做唯物主義,而實際上這不過是唯物主義中的機械唯物主義。

  一說心理內部的東西,比如意象,人們就說這不是現實。“那都是憑空想出來的。”人們說。

  實際上,心理內部的東西也是現實,隻不過是另一種現實——心理現實。

  什麽是現實?現實就是有其自己的規律,有其自己的因果法則,不可以隨意改變的規律和法則。物質世界有物質世界的現實,它遵循物理學規律。心理世界有心理世界的現實,它遵循心理學規律,這規律也是不可以隨意改變的。

  意象活動有它不可隨意改變的規律,所以它也是一種現實。比如一個人在心理狀態不好的時候,不可能隨意想象出一個極為美好的場景。他沒有辦法,他必須承認和接受這個現實。在他性壓抑的時候,他想象中的水必定是髒的,這就是他的心理現實。三毛的心靈的顏色就是紫色的,因為她的心裏燒著愛的癡情和火焰;也因為她的愛情沒有能夠暢快地燃燒,所以她的火不是鮮紅的,而是紫色的。一個人若理解她的心靈。就不可能想象出一個綠色的三毛——絕對不可能。這個顏色,就表現了意象的規律。

  在另一些人那裏,有另一個錯誤,他們承認心理的東西也是現實——他們甚至說想象中的鬼神都是實際存在。而他們說的“實際存在”的意義是,這些東西是存在於這個物質世界的,是物質性的現實,也許在墳墓中就有一個鬼。他們的錯誤是把心理現實和物質世界的現實混淆了。

  我們前麵談過這些人,我們說他們是走火入魔了。為什麽他們是錯誤的呢?因為他們的混淆會帶來認識上的錯誤。比如,他們認為自己想象中的鬼是一個物質性的現實,於是他們就會把客觀物質世界的規律強加於這個意象,認為這個鬼具有物質世界的特點。比如,他們認為這個鬼可以被捉走,而不知道實際上沒有人能捉走鬼,鬼是人自己心中的一個消極情緒的象征。一個人心裏的消極情緒,別人怎麽可能捉走?

  現實有許多種,有一種不可改變的規律,就有一種現實。所以物質世界有物質世界的現實,心理世界有心理世界的現實。我進入中國的社會,這個社會有社會文化的一個規律,很難改變,這就是這個社會的社會現實。我進入美國社會,就進入了美國的現實。

  著名心理學家許又新先生在一次講課中說,“現實就是你身邊的人”。這裏說的就是社會的現實,是由身邊的人組成的現實。

  我們說,心理障礙者現實感差,或者說他們不能區分想象和現實,實際上準確地用術語的話,我們應該說他們的問題是:“不能區分客觀的現實(物質世界和社會)和自己的主觀心理現實。”

  第十三節“加密”的心理學

  越來越覺得心理學,特別是心理谘詢和治療這個分支應該對一些東西“加密”,不應該把所有的東西都公開出版或發表。

  原因之一,是某些有心理問題的人看了有害。

  有強迫性人格的人就最愛看心理學書,看了之後往往是弊大於利。因為他們會片麵地理解書中的話,斷章取義,反而越看越糊塗。在做心理治療的時候,反而有了“抗藥性”。你給他做精神分析,他就用行為主義者的論點批評你不料學,用人本主義的論點說你不積極。你如果用行為主義做治療,他又會用精神分析的論點說你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何況,有些方法,比如順勢療法,一旦來訪者知道了底細就很難有效果。

  原因之二,就是心理谘詢和治療者看了也可能有害。

  有的東西,在心理谘詢和治療者自己的境界不高,或者體會不多的時候就說,也是有害的。害處一是他們可能因為不理解而心生懷疑,從而批判、指責這些東西。害處二是他們也許急於求成,反而曲解了這些東西。

  一個心理谘詢師,也許很容易發現來訪者的心理問題是怎麽一回事。但是,如果一開始就把一切告訴來訪者,結果隻會害了他。比如,一個人掩蓋現實,他本來是害怕和人交往,卻稱自己“清高脫俗”。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揭穿他,說“你不過是一個懦夫”,他不承認,我們和他就難於繼續心理谘詢過程。他承認了,又可能會灰心喪氣,破罐破摔,對他對心理谘詢都沒有好處。隻有當心理谘詢師加強了這個人的心理力量後,才可以說出這個現實,他也才可能承受。

  梁漱溟說中國文化的發展就是出了這個毛病,[27]儒家道家的思想都有極高境界,但是,因為境界高所以人們不容易理解,造成了許多誤解。我很同意梁漱溟的想法,也經常見到人們誤解儒家、道家。比如,把也很積極的道家思想誤解為消極的,把退避怯懦說成是道家的“知足常樂”。道家的真人是最有安全感的,他們理解自己也理解別人,他們知道心的法則,所以可以從容不迫。他們“知足常樂”,是他們領悟到人的很多追求是虛幻的。他們不需要當帝王,因為他們知道,好多想當帝王的人是內心缺少安全感的人,需要靠權力才可以讓自己安心,而他們自己本來就很幸福。但是,誤解者不是這樣,這些偽道家內心深處實際上對權力對名利很熱望,隻是因為他們吃不到這個“葡萄”才隻好說“我知足常樂”,實際上,他們並不是真的知足,也並不快樂。

  對這些人,就不應該講道家。

  讀者如看懂了這本書,或許會發現,他很容易看明白很多人、很多事。高興之餘,也許什麽都說出來了。我提醒一下,請不要這樣。過去有一個叫楊修的聰明人,就是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說,後來他就一句都不說了,因為曹操把他的腦袋砍下來了。對人有益則說,對人無益的東西也說,那不過是炫耀自己知道的多。炫耀自己沒有好處。

  或許可以說,有關自然界的科學,是不應該有什麽“秘密”的。而關於人的科學,比如心理谘詢,是必須有一些“秘密”的。是不是來自自然科學的不保密的原則也應該有所改變,才可以使用於心理科學呢?

  有一些東西,我想,不適合在這個公開的出版物中出現。我很願意和同行好友交流。

  附:

  “觀想本尊”法

  據說卓別林在一次聚會中一時興起,唱了一首歌曲,歌聲動聽。人們讚歎說:“想不到你歌唱得這麽好。”卓別林回答說:“我不會唱歌,剛才我不過是在表演一個著名歌手。”

  卓別林的話不僅僅是一個笑話,其中大有深意。許多事我們之所以做不好,是因為我們相信我們不會做,而不是我們不具備做這件事的能力。卓別林相信自己不會唱歌,你也許相信自己不會交際,所以卓別林不會唱歌,你也不會交際。就算你有潛在的交際能力,在你不相信它時,它也發揮不出來。

  但是卓別林更聰明,他表演歌手,讓自己設想此時此刻是這個歌手在唱,就能唱得好。卓別林還是不會唱,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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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