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我來到祖國寶島台灣探親。在親友的陪同下,從南到北,一路走來,山川風光、都市鄉村、世俗風情,都如浮光掠影一般;隻有那隨處飄來的秋意,在我心頭彌彌漫漫,揮之不去。
十一月的台灣,氣溫還相當得高。一天到晚單衣單褂,白天還要吹吹冷氣。但薄薄的秋意,總是不期然而至。在台南,在台北;在城市,在鄉村;無論在台灣的任何一個地方,無不嗅出那縷縷飄至的秋的氣息。縱然白晝秋高氣爽,夜來皓月清風;都市香華馥鬱、車水馬龍;山川崖穀共清,風泉相喚。但是,這秋意還是讓人平添一絲清愁。
這秋意清愁不是那種“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情懷,那強說之愁早如昨日之歌隨風而散。那是一種“識盡愁滋味”之後的欲說還休的愁緒愁腸。這是黃葉簌簌飄飛之境,這是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孤獨天地。秋來何處?秋從鄭成功塑像的凝重的雙眼中來,從失業工人的怨氣中來,從外省人的鄉愁中來,從那秋水伊人的明眸中來,從每一個島人迷惘的心頭上來。這無處不在的幽幽怨愁,在歲華的空隙裏伸延,在人們目光波影的交匯中傳播。
這天秋夜,月光如水。夜空中的星星像金色的露珠,更似那離人的淚,點點滴滴,晶瑩剔透。幾位大陸過來的老兵,把我當作故鄉的親人宴請。情動於中,自然發之於外,酒過三巡之後,蒼桑的臉上已是老淚縱橫。我走出房間,仰望天上月亮。可是,不知何時,缺了一塊月亮已躲進雲層裏去了。
這天晚上,我失眠了。爺爺的房後,是一片甘蔗林,甘蔗的葉早已被秋風風幹,秋風過處,颯颯作響。聽來,總有一種雨打芭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