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疏籬集》
幾年前,自牧先生來平陰參加一位作者的作品研討會,才與先生有一麵之交。別後,先生多次寄書寄信給我,但我都不曾有一信回複。何哉,先生乃海右名士,自己不過一鄉間書生,與先生交往,怕有攀附之嫌。近日,先生又寄大著《疏籬集》來,並附有大劄一封,心中實為感動。立即沐手焚香,開卷展讀。聞道於淡廬之中,忘懷於疏籬之側,不覺進入“和於天籟”之境。
《疏籬集》是先生的又一本雜集,有隨筆散文、詩歌小品、日記書簡、譜錄題跋,林林總總。“雜”本是出書之大忌,然而,如此犯忌,卻最見先生“淡泊”情懷,“疏籬”逸趣。
“散文最見真情、真味、真人。”先生的文章簡約古樸,瀟灑散淡,至純至真。“淡廬散文”與“淡廬序跋”可視為作品評介,評說精辟獨到,富有學術見地。字裏行間,熔鑄著先生的深厚學識與真知灼見。“淡廬詩稿”意境淡遠,辭采輕盈,語言雋永,情意動人,無不給人以精金美玉般的感受。另有“淡廬書簡”數劄。“淡廬日記”,占了集子的較大篇幅,是先生日常生活的原生態真實記錄,是先生信手留下的一種雖近於無技巧而又彌足珍貴的人生底片。這些日記作品,乍讀,平平淡淡,瑣瑣屑屑,直直白白。似乎有失名士之高雅,方家之深幽。但這正體現了先生的“三真”本色。不矯情,不張狂,不做作。大音稀聲,淡中致遠,大道低回,清格自守,這正是先生追求的藝術大家境界。
在我的印象中,現在,很少有寫日記的人。我寫日記,也往往是時斷時續,寫的時候少,停的時候多。這大概因為我們的生活太平淡、太枯燥了。然而,自牧先生卻數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地一路寫來,這本身就讓我們無比敬佩。他能堅持下來,並不是說他的生活越出了常人的平淡,多麽豐富多彩。而是因為他不但有越乎尋常的毅力,更具別人所少有的見微知著的藝術眼光。購書、交友、寫書、編書是自牧先生生活的主旋律。沒有蘇子的大起大落,沒有易安的悲歡離合。他的所記所錄,就是平日自己的所曆、所見、所思、所感。然而,他能以樸素顯本真,以細瑣見微妙,以輕鬆顯凝重,平淡之中,包涵著對生活冷峻深刻的思考,蘊籍著對理想與現實嚴肅的審視。
賈平凹在《江浙日記》中寫道:“現在很多書作,故作瀟灑,似乎是學了魏晉人風度;但大量的卻是象牙塔中的做作。”藝術全憑悟性,才情最忌裝扮。好的日記作品多藉於心性對於日常生活的領悟和擷取。“淡廬日記”雖然多為生活實錄,卻處處顯示著作者的情懷、感悟、智慧與達觀。
文如其人。苦耕硯田、寂寞自持的骨質秉性;抱樸守真、淡泊自守的中行追求;書香魚雁、煮書烹文的清雅情懷;遠疏紅塵、獨立疏籬的堅貞氣節。這就是《疏籬集》中的自牧,這就是我心目中的自牧。
“美妙雨聲蕉叢聞,天籟和處即文章。”(自牧詩)大雅者大俗,大俗者大雅。天高雲淡,水淨沙明。我們不僅從自牧天籟般的文章中讀到作者純真淡泊的情懷,而且能獲得許多對生活的審美思考和對人生的深刻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