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秀就站起身走了過來,坐在了梅廣濟的懷裏:“叔,這酒有點涼,我給你溫一溫。”說著把酒倒進自己嘴裏,把嘴又對準了梅廣濟的嘴。
為了表示懺悔,梅有福用力擠著眼,兩顆淚珠終於像羊拉屎樣滾落了下來。
傍晚,鳥兒開始歸巢,在田裏幹活的社員漸次歸來,小梅莊家家戶戶升起了炊煙。
梅廣元牽著公牛回來,見梅有福兩口子站在大隊邊張望,就問:“有福,等誰呢?”
梅有福有些緊張,說:“沒等誰!”
“娘的,不等誰,兩口子東張西望的,有病啊?”梅廣元罵了一句,也不再理他們,緩緩地向牛棚走去。
天漸漸暗了下來,歸巢的鳥兒唱出向晚的歌聲。聽到這麽多鳥的歡唱,蘇秀心裏暗自稱奇,說:“哪來這麽多的鳥?”
梅有福打了個眼罩,又蹺起腳來望望,聽蘇秀關心起鳥來了,心裏便有些不耐煩:“人事還顧不過來呢,管那些鳥事幹什麽?菜都涼了,咋還不回來啊?”
梅廣濟扛著一捆蘆葦回來,梅有福趕緊迎上去,滿臉堆著笑:“叔,我來扛吧!”
“喲,有福,太陽從西邊出來啊?”梅廣濟冷冷地說,“我怎麽敢勞您的大駕?”隨手把葦個子豎在地上。
梅有福賠罪道:“前幾天,都怪你的侄子不懂事,才鬧出這麽大的誤會。我們兩口子早就尋思著上門給你和嬸子賠禮道歉,可我們怕您罵,所以才沒去。”
蘇秀趕緊接過話茬:“是啊,叔,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就原諒我們兩口子吧!為了表示我們的真誠,我們已備好了酒菜,請您賞光。”
梅廣濟本來就是擱不住人家三句好話的主,聽了有福兩口子的道歉,覺得掙足了臉麵,就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喝酒就免了。”
蘇秀見有轉機,便趁熱打鐵:“你要是不到家喝兩盅,就是沒原諒我們。”一邊說一邊上前架住了梅廣濟的胳膊,往家拉,“叔,您就賞侄媳婦一個臉吧!”半是讓半是拉,拽著梅廣濟往家走。
梅廣濟推托說:“我還得回去編葦席呢!”
蘇秀說:“讓你侄有福替你幹。家來吧!”這時,梅有福就順手把葦個子扛了起來:“叔,我替你幹。”
這樣一來,梅廣濟心頭的氣像被一陣清風吹過,一點也沒有了,也就半推半就地進了梅有福的家門。
菜和酒早準備好了,並且有魚有肉,梅廣濟說:“這麽豐盛啊?有什麽貴客?”
“您就是貴客,貴客就是您。叔,幹了一天活,挺累,您就和有福好好喝兩盅。”梅廣濟心想,這兩口子準是有事要求我了,是不是我那久病在床的老哥快不行了,讓我幫著操辦後事?就說:“你爹還好嗎?我先看看你爹去。”
蘇秀趕緊把梅廣濟按在椅子裏,說:“爹正睡著,先喝,過一會兒再看吧!”
梅廣濟說:“那好,給你爹留點酒菜。”
梅有福兩口子變著法地讓梅廣濟喝,先敬後陪再劃拳。
梅廣濟感到喝得差不多了,要走,說:“再晚你嬸就不讓我上床了。”
蘇秀說:“讓有福去給嬸子說聲去!”然後轉臉對梅有福使個眼色。梅有福心領神會,說:“對,您放心喝,我去給嬸子說,叔就放心喝吧!”說著就走了出去。
這時,蘇秀喝得臉紅紅的,舉著杯子,兩眼迷離地盯著梅廣濟:“叔,難得這麽高興,咱爺倆再喝兩杯。”
幾杯酒下肚,梅廣濟的眼也有一些迷離。他看看眼前的蘇秀,淺花的小夾襖裹著身子,胸前的奶子鼓脹著;黑黑的頭發上別著一支白玉發卡,在燈光的照射下發散著一閃閃的光暈;臉酡紅酡紅的,像紅透了的柿子。今晚,她那兩隻眼也出奇好看,目光帶著炫目的色彩,帶著暖人的溫度,透著迷魂的馥鬱氣息,直向他撲來。
看著看著,梅廣濟被這目光惹得心旌搖蕩了。
一頭騾子吃兩個槽裏的草,到頭來沒有一個槽是自己的。對此,梅廣濟是有教訓的。他的老婆就是因自己和李玉芬勾勾搭搭而上吊死的。然而,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梅廣濟距離英雄得有十萬八千裏,他又是公雞的德性!
蘇秀裝作酒熱難耐的樣子,似乎很隨意地解開了上麵的衣扣,用手拉一拉,那雪白的奶子就露出了大半個。
“叔,再幹一杯!”蘇秀把酒杯伸了過來。梅廣濟把手按在蘇秀的手上:“侄媳婦,不能再喝了!”
蘇秀借推開梅廣濟的手之際,把手放在梅廣濟的手上。
這時,梅廣濟更是心猿意馬,曖昧地叫了一聲:“侄媳婦……”
蘇秀就站起身走了過來,坐在了梅廣濟的懷裏:“叔,這酒有點涼,我給你溫一溫。”說著把酒倒進自己的嘴裏,把嘴又對準了梅廣濟的嘴。梅廣濟吱溜吸了進去。梅廣濟一隻手摟著蘇秀的腰,一隻手去摸蘇秀的奶。
蘇秀挑逗地說:“叔,想吃就吃吧!”
梅廣濟手伸進蘇秀的衣襟,把蘇秀的奶含在嘴裏,用力地吸了起來。梅廣濟感到一股濃濃的甜香,那是蘇秀在乳房上抹了蜜,梅廣濟吃得愈發上癮了。
“叔,我受不了了,快!快!”蘇秀發出狂浪的聲音。
梅廣濟把蘇秀一下子抱了起來,雖說腿有些發軟,還是把蘇秀抱到了炕上。
偏房裏的梅廣仁用嘶啞的嗓子叫道:“自己的地讓別人下犁,丟人啊!”一個“啊”字剛出口,就是一陣急促的幹咳。
梅廣濟聽到動靜先是一驚,停止了動作,再一聽,就什麽也沒有了,便繼續“犁別人的地”。
“娘的,好爽啊!”梅廣濟從蘇秀身上起來,正要提褲子,梅有福提著刀進來了。他手揮舞著刀,滿臉的怒氣:“梅廣濟,你還是人嗎?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你卻幹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來。今天,我非把你劈了不可。”
梅廣濟這隻高傲的公雞,一下子“草雞”了,他撲通跪了下來,雙拳一抱說:“大侄子,都是叔的不是,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梅有福說:“怎麽辦?走,咱現在就去公社。”
梅廣濟的頭腦冷靜下來,心想,這事做也就做了,如果去公社,丟人的不是我自己,你兩口子臉上也架不住,所以就建議說:“這事傳出去對誰都不好,咱還是私了吧!”
“私了”正是梅有福所要的,但他還是努力把握著主動權。他裝作深思的樣子,想了一小會兒,說:“私了?太便宜你這個老東西了。不過看在咱多年叔侄的分上,我就讓你一馬。可是,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條件講好了,梅廣濟在“條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梅有福見事情辦好,就把桌子一拍:“快滾!”
梅廣濟走出門外,掄起巴掌往自己臉上啪啪就是兩下。
躺在偏房病床的梅廣仁一隻手和兩條腿都不能動了,眼睛也由於疼痛在不停地抽搐,兩個眼珠長滿了白色的雲翳,已看不清任何東西。但他的兩隻耳朵卻出奇靈敏,堂屋裏所發生的一切,都仿佛就在眼前,嘴裏不停地罵:“王八,王八。”
蘇秀對她那個久病在床的公公早就厭惡得要死,聽到梅廣仁高一聲低一聲地罵,立即毒火攻心。她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偏房,把一個幹硬的窩頭塞進了他的嘴裏,然後又用被子把他的頭蓋住,把整個身子壓了上去。她一邊用力壓,一邊狠力罵:“你這個不死的老烏龜,你撐著熬著,把老梅家的鍋底都熬幹了,你還熬。我看你熬到什麽時候!”
梅廣濟回到家,李玉芬正伏在桌子上打盹,聽到梅廣濟回來,埋怨道:“怎麽回來這麽晚?”看到梅廣濟渾身的酒氣,滿臉的困倦,就說,“快睡下吧!”接著幫助梅廣濟脫衣服。
女人有著天生的敏感,她從梅廣濟身上嗅到了一種女人的氣息,就想問個究竟,但一想,平時梅廣濟也沒有什麽相好的女人,也許自己太敏感了,也就沒有再問。她把梅廣濟的上衣脫下來,看了一看:“這麽髒了,我給你洗洗。”
梅廣濟躺在床上,臉朝裏睡著,李玉芬想把衣服洗出來,就掏梅廣濟的衣兜。這一掏,竟掏出了一塊女人的花手絹。鐵證如山!“好啊,你個梅廣濟!你給我說明白,今天晚上你和哪個女人吊騷子去了?”
梅廣濟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非常詫異李玉芬怎麽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的秘密。他還是裝作委屈的樣子:“你這話從何說起?”
李玉芬把手絹提在手裏:“快睜開你那狗眼看看,這是哪個騷貨的?”
梅廣濟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兜裏怎麽會有一塊女人的手絹。他哪裏知道,這是蘇秀最為陰險的一招:我就是讓你們的日子過不肅靜!梅廣濟,梅廣濟,我讓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也許是人慌無智,有一個最簡單的理由他就是沒有想到:路上拾的。當想到的時候,已過去了大半天,再說無疑就是撒謊。他恨自己太笨了,啪啪又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子。
這一打不要緊,李玉芬更確信這是梅廣濟做錯了事後悔的表現,她就更不依不饒了。萬般無奈,梅廣濟又跪在了李玉芬麵前,把今晚的事來了個竹筒倒豆子。
第二天,梅廣濟的臉一下胖了起來。他敲過集合幹活的鍾,就大聲地喊:“大夥注意了,因為我老婆李玉芬懷有身孕,不適宜做婦女隊長的職務,從今天起,就由蘇秀擔任婦女隊長。大家一定要聽從她的安排。”
聲音還沒落地,就聽到梅有福家傳出蘇秀號啕大哭的聲音,並一口一個親爹地叫。
梅廣濟心中暗喜:“梅有福,你兩口子設套讓老子鑽,我非讓你吃點苦頭不可!”
三天出喪,梅廣濟沒有去梅有福家,而是在路邊等著來吊喪的梅有福兩個娘家舅。
半晌時,梅有福的兩個舅來了,梅廣濟趕緊迎上去,先把他倆叫到一邊,把梅有福兩口子不孝的事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他的兩個舅早就知道他們不孝,但總找不到機會教訓他,心裏總憋著一口氣。他們問梅廣濟有什麽辦法,梅廣濟對他們耳語了一番,兩個舅都點頭稱好。
梅廣仁的屍首頭朝外、腳朝裏停放在門內,頭枕金山,足蹬銀山,手握元寶。門框上貼著用白紙寫的對聯:“人從土生仍歸土,命由天賜複升天。”橫批是:“重於泰山。”
孝男孝女分列屍首兩側,有一聲沒一聲地哭。兩個舅登了帳,領了孝帽,上前祭奠。他大舅故意把孝帽弄鬆,跪下磕頭時,孝帽就掉在了地上。按風俗,孝帽掉了是不能用手撿的,必須用頭把孝帽拱到頭上。他一拱、一拱、又一拱,就是拱不到頭上去,圍觀的人見此情景,忍不住笑了。
正在守靈的梅有福,聽到人們的笑聲,就抬起頭看怎麽回事。看到他大舅正在用頭拱孝帽,也忍不住笑了。他兩個舅聽到梅有福的笑聲,立時從地上跳起來,從梅廣濟手中接過早準備好的兩根棍子,上去就劈頭蓋臉地打起來,一邊打一邊罵:“不孝的東西,你親爹死了,你還笑!我叫你笑,我叫你笑。”
看熱鬧的人也都助威,大叫著:“狠打,狠打!”
在眾人前挨了老舅的揍,梅有福很是難看,但卻是啞巴吃黃連。為了表示懺悔,梅有福用力擠著眼,兩顆淚珠終於像羊拉屎樣滾落了下來。構廣濟見差不多了,就上前攔住道:“他舅,算了吧!把他打死了誰來摔老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