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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油袖都聽在耳朵裏,不覺心中暗喜:“奶奶個頭,拉攤屎就會落蒼蠅,有人求就會收成。今晚,肉、酒、煙他娘的全有了。”

  狗剩把槍往地上一蹾,用右手食指指指自己的鼻子:“這狗剩也是你這種人叫的?還問我幹嗎,你說我幹嗎?我把你們一家全送進局子裏待著去!”

  三下五除二,狗剩被脫了個精光。另外一個人把槍舉起來,對著月牙擼了一下扳機,槍沒有響,罵了句,把槍一扔,說:“撤!”

  大油袖把阿膠送到梅廣慧家,接著就去找張二禿子。

  張二禿子和老婆高英正說著衛東和郭蘭的事。張二禿子說:“兩個孩子住在他老姨家也不是個長法,最好能有個人從中說和說和,回來舉行個儀式,好過正常的日子。”

  高英說:“誰說不是?再近的親戚,一天兩天行,時間長了也不是個事。不行,就請大油袖替咱撮合撮合?”

  張二禿子說:“也隻好這樣了!我這裏還有一兩包‘豐收’煙,你給大油袖拿過去。”

  他們的談話,大油袖都聽在耳朵裏,不覺心中暗喜:“奶奶個頭,拉攤屎就會落蒼蠅,有人求就會收成。今晚,肉、酒、煙他娘的全有了。”

  大油袖沒有進屋,立馬轉身向家走,一路上高興得一邊走一邊拍自己渾圓的P股。她特想唱梅蘭芳的《貴妃醉酒》,可唱了不到半句就找不到調了。

  半路上正好看到梅有福扛著槍往回走,看到夜涼如水的晚上,梅有福竟把褂子搭在肩上,大油袖感到非常奇怪,就問:“有福,有褂子不穿,發燒啊?”

  “發燒,發燒!”梅有福說話有些慌張,急走兩步就過去了。大油袖望著梅有福的背影,罵道:“娘的,發得哪門子神經!”

  回到家,劃著洋火點上燈,坐在椅子上拿那根長長的煙袋吸煙。這時,掛在牆上籠中的蟈蟈叫了起來,她就摘下籠子來,拔下頭上的簪子逗蟈蟈。蟈蟈像是遇到了知音一般,用力地唱起了動人的散曲。

  自從老頭子去世以後,大油袖就愛上了這精靈般的秋蟲,蟈蟈唱出的自然界的生命之音,給這家破房簷下孤獨的老女人帶來了無窮的自得其樂的享受。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天分外明。現在,大油袖有了一種太後的感覺,她在靜靜地等,等著別人來求,等著別人把禮送上門來。

  一會兒,就傳來了高英的叫門聲:“大嬸子睡了嗎?”

  “剛躺下,誰啊?”大油袖拖著長長的聲調。

  “是我,大嬸子。”高英的聲音像拌過蜜。

  大油袖說:“門沒有上閂,進來吧!”

  高英進門來,從懷裏掏出兩盒豐收牌香煙來:“大嬸子,有件事求您幫幫忙。”

  大油袖沒有接煙:“有事說吧,還這麽客氣幹啥?”

  高英把煙推到大油袖跟前:“您嚐嚐。”

  大油袖眼睛盯著煙鍋,不看高英,也不看她的煙。高英有些尷尬地一笑:“大嬸子,您看衛東和郭蘭的事還得靠您從中撮合撮合。”

  大油袖為難地說:“郭子順那頭強驢,話就那麽好說嗎?”

  高英說:“誰說不是?正因這樣,我才親自登門請您老人家出山啊。”

  大油袖說:“看在這麽多年的莊鄉分上,這黑臉我唱。這樣吧,你說說你如何打算的。”

  高英說:“韓寨的李老四不是給他一百二十元的聘禮嗎?我再給他加四十,你看怎麽樣?”

  大油袖微微點點頭:“那就試試吧!”

  高英高興地拉住大油袖的手:“太感謝你了大嬸子。說成了,我再另謝你。我走了!”

  大油袖說:“不送!”

  高英兩隻眼眯成月牙:“不送,不送!”

  大油袖從炕洞裏拿出酒,打開蓋,口對口地喝了幾口,又擰上蓋,然後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自言道:“做個好夢,最好能見到我那老頭子。”

  去東北捉拿梅廣隆,讓狗剩感到從來沒有的興奮。一身不是軍裝的“軍裝”,一支沒有子彈的鋼槍,把個狗剩武裝得真像一個戰士。他對著牆上的領袖像敬了一個禮,又握緊拳頭起誓:“我狗剩讀您的書,聽您的話,按您的指示辦事,做您的好戰士!”起過誓,他才想起來,自己一個字不識,是沒法讀書的。他又想到了梅花:等我把梅廣隆這個地主崽子捉拿歸案後,我狗剩就是功臣,到那時,你梅花就得求著我了。

  狗剩扛著長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家門。

  一陣嘩啦啦的掃街聲傳進狗剩的耳鼓。他抬眼一看:嗬,是梅琴那個地主崽子在替梅尚德那老地主掃街。他努力邁出軍人的步伐,裝出一副氣宇軒昂的樣子來到梅琴跟前。他把槍從肩上拿下來,端在懷裏,槍口低低地垂著,圍著梅琴一圈圈地轉。娘的,這地主崽子長得太有模有樣了。他左看右看,覺得比梅花還好看。那皮膚白的,那嘴唇紅的,那眼睛亮的,那頭發黑的,那腰身細的,那奶子鼓的,要怎麽好看就怎麽好看。

  邪惡是一隻鴨子,一見水就會浮出來。狗剩感到身上有些癢,心裏有些躁,他恨不能一下子把梅琴抱在懷裏。

  狗剩雖有邪念,卻沒有膽量。再說了,狗剩是貧協委員,覺悟還是有的。梅琴再漂亮也是地主崽子。地主崽子長成美女,那就是美女蛇。對蛇是不能有愛的,連一絲同情心也不能有。想到這裏,狗剩一腳踩在梅琴的掃帚上。

  梅琴用力抽了抽,沒有抽動,就抬起眼問狗剩:“狗剩,你這是幹嗎?”

  狗剩把槍往地上一蹾,用右手食指指指自己的鼻子:“這狗剩也是你這種人叫的?還問我幹嗎,你說我幹嗎?我把你們一家全送進局子裏待著去!”

  淚水從梅琴的眼睛裏流了出來。

  見梅琴落淚了,狗剩興趣更濃了:“怎麽,還哭了?我叫你哭!我叫你哭!”說著,用腳把梅琴剛掃到一起的垃圾踢得到處都是。

  “狗剩,你他娘的還不快去執行任務,在這裏撒什麽野?”梅廣濟這一聲大喝,嚇得狗剩渾身一抖,接著扛起槍就跑了。

  路上,狗剩正碰上去公社交公糧的趙邦國。

  趙邦國問狗剩:“狗剩,你這是幹嗎去啊?”

  狗剩自豪地說:“執行任務!”

  “什麽任務?”趙邦國心裏有些好笑,像狗剩這種人能執行什麽任務,但還是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

  狗剩說:“你要是捎我一段我就告訴你。”

  趙邦國用手拍拍身邊的麻袋,說:“上來吧!”

  狗剩爬上馬車,坐穩了。趙邦國說:“這回可以告訴我了吧?”

  狗剩說:“你雖說是中農,也算是貧農的近親。我告訴你,我去東北,去捉拿盲流梅廣隆。”

  趙邦國一聽,哈哈大笑起來:“狗剩,你知道東北在哪兒嗎?”

  狗剩向北指指:“那邊,反正老遠老遠的。”

  趙邦國又問:“你怎麽去啊?”

  狗剩說:“先到縣城坐汽車,再到省裏坐火車。”

  趙邦國說:“我告訴你,在東北你要是到門外尿泡尿,你必須手裏拿著一根棍。”

  狗剩不解地問:“拿棍幹什麽?”

  趙邦國說:“你一尿尿,尿就會凍,尿完了,你用木棍一敲,你才能把雞巴和冰柱分開。不然,你連屋都回不了。”

  狗剩聽了也哈哈大笑起來。

  到了公社,狗剩下了車,要往縣城趕。趙邦國一把拉住狗剩說:“狗剩,東北那麽大,你去哪裏找啊?那比大海撈針還難。別說你不一定到得了東北,就是到了,還不把你凍死啊!狗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狗剩一掙胳膊:“我已經跟偉大領袖發過誓了,怎能說話不算數呢?”

  “狗剩,你這不是犯傻嗎?”趙邦國說,“你還是跟我回去吧!”

  “你就不要狗拿耗子了!”他說著就昂首闊步地向縣城的方向走去。

  “狗咬呂洞賓!”趙邦國望著狗剩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

  狗剩肚裏有點餓,發現路邊是地瓜地,像狗看到了兔子,一下子竄進地裏。

  樸實蒼綠的地瓜葉在地上鋪展著,淡藍色的地瓜花對著藍天無言地自語。藍天上,掠過一支人字形的雁陣,不經意間灑落一串蒼涼的嗚叫。

  狗剩四下看看,見沒有人,就進了地瓜地,他尋找著地壟上有裂隙的地方,伸手下去,像摸魚摳鰓,從地裏摳出一塊紅皮的大地瓜,用手搓搓上麵的泥巴,就咯吱咯吱地啃了起來。

  先是像被人拉上了一塊窗紗,繼而又拉上了窗簾,天就黑了下來。狗剩一個人扛著槍走在通往縣城的土路上。

  天越來越黑,前麵是黑黢黢的山路,隻有西天的月牙和幾顆寒星透著微弱的光。風一吹,山上的樹葉就嘩啦啦地響,偶爾還會傳來貓頭鷹的叫聲。狗剩四下望望,什麽也看不清。狗剩不覺心裏有些害怕,牙床打起了架。為了給自己壯膽,他把槍端在前懷裏,提心吊膽地往前走。

  狗剩開始恨起太陽來了:你幹嗎要落下去?你要是一隻老鼠,我就抓著你的尾巴從洞裏把你拽出來。他先是為自己奇特的想象而得意,繼而往自己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我怎麽把紅太陽和老鼠聯係在一起?罪過,罪過!他擔心別人“看到”了他罪惡的想法,下意識地往四周看看,四周黑黢黢的,沒有一個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他高聲唱了起來:“太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

  這時,突然從路邊躥出幾個人來,狗剩驚出一身冷汗。還沒等狗剩反應過來,那幾個人就下了狗剩的槍,兜裏的錢也被人掏出來。其中一個人用手電往狗剩身上一照:“這衣服是新的,給他扒下來。”

  三下五除二,狗剩被脫了個精光。另外一個人把槍舉起來,對著月牙擼了一下扳機,槍沒有響,罵了句,把槍一扔,說:“撤!”

  眨眼間,那幾個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狗剩先是驚魂未定,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遇上劫道的了。

  借著夜色,狗剩往回走。他來到扒地瓜吃的那塊地,扯了一些瓜秧纏在身上,權當衣服;又扯了些,罩在頭上。

  郭子順有早起拾糞的習慣,可起身後,發現自己的鐵鍁不見了。沒有辦法,他就找了根木棍撅起糞筐,從飯屋裏拿出灰鏟當鐵鍁,繼續沿街拾糞。

  一隻狗拉完一泡屎慢慢地走了,郭子順把還冒著熱氣的狗屎用小鏟子鋤到糞筐裏。他剛直起身,就看到一個黑團從眼前滾過。

  小時候,郭子順的爹好講鬼故事,那些鬼故事讓郭子順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剛才,一個黑球從他眼前滾過,他以為見了鬼,一時驚恐,就挎起糞筐往家跑。

  狗剩溜回自己家裏,對著領袖像磕了幾個響頭,隨後扯下滿身的瓜秧,就鑽進了破被窩。

  不一會兒,狗剩就進入了夢鄉。一會兒和梅廣隆廝打在一起,一會兒被梅廣濟罵個狗血噴頭,一會兒又赤著身子看到梅花,嚇得他躲躲閃閃,可就是藏不嚴實。接著,他看到來了兩個公安,把他五花大綁,押到刑場,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的腦瓜,嚇得他一泡尿撤了一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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