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著成老板經過一條幽長的甬道,然後來到了客房部的大廳。大廳的牆上畫滿了一人多高的壁畫,上麵的畫像似乎是連貫的。一幅挨著一幅,上麵的人物栩栩如生。
“白若,你看,這裏的壁畫保存得多好。”謝林天興奮地看著兩邊的牆壁。
蔣光似乎是因為來過的緣故,顯得很平靜。走到客廳中間的時候,我的目光愣住了。
客廳中間的壁畫上,竟然是一口紅色的棺材。旁邊站了幾個外國傳教士。
“那是紅棺,相傳是威廉古堡裏的鎮堡之物。”蔣光指著那幅畫,似乎是對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威廉古堡?是歐洲的嗎?”白若接口問道。
“不,這裏所畫的威廉古堡指的是天龍鎮西邊的古堡。這裏人也叫幽靈古堡。”成老板說道。
“幽靈古堡?”謝林天怔住了。
“傳說,那裏住著洋鬼子的後人。他們隻和蝙蝠呆在一起,平常很少出來和人打交道。所以,天龍鎮的人也把那裏稱為禁地。當然,那個古堡裏究竟有沒有幽靈,這沒人知道。”成老板說著,走到櫃台邊,拿起了住宿登記本。
我目光四處打量了一下,蔣光坐在一邊,顯得很沉靜。謝林天和白若正在玩弄著掛在牆上的木偶娃娃。
成老板按照先後順序把房間分配給了我們。蔣光的房間是202,我的房間是203,謝林天和白若的房間是204.至於王東,則住在205.
“201為什麽不讓我們住啊!204,聽得多不吉利。”白若疑惑的問道。
“201有人住了。真不好意思,要不你和這位王師傅,換一換?”成老板不好意思的笑笑。
201竟然有人了?會是誰?我的心裏疑惑了。
一切手續妥當後,我們跟著成老板上了樓。經過203的時候,我特意放慢了腳步。201的房門露著一條縫。當我目光盡量想往裏麵探去的時候,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站在了我麵前。
片刻後,我喊出了一個名字,“林耀武,怎麽是你?”
對於我的到來,林耀武同樣顯得很意外。他告訴我,他受上麵的指示,去威廉古堡調查蘇穎的下落。
聽到這裏,我的心裏又喜又憂。喜的是這一路有林耀武這個警察陪伴,安全不成問題;憂的是,和林耀武在一起,很多事情會很不方便。
6
夜色闌珊。整個黃泉客棧如同真的隱匿在黃泉路上一樣,死寂無聲。
房間裏的擺設有點像明清的房舍風格。一張檀木大床,吊了一個紗帳。兩邊的牆麵上掛著幾幅侍女圖,使整個屋子看起來古香古色。中間是一張桌子,旁邊放了四個凳子。桌子上放著一個紅色茶壺和幾個杯子。
我把行李包放到床上,四處環視了一下。然後,從身上拿出反監控探測儀。來到陌生的地方,我不希望自己的行動被別人知道。更何況,這樣一個充滿詭異的地方,一定會有監控設備。
果然,探測儀上顯示出告警。在侍女圖的背後,有一隻細小的“電子眼”。我微微笑了笑,從行李包裏拿出工具,輕輕剪斷了連接圖像的白線。
砰,砰。門忽然響了,我愣了一下,慌忙把侍女圖重新掛好。走過去開了門。
敲門的是王東,他站在外麵四處張望著,似乎很惶恐。
“怎麽?有事嗎?”我微笑著看著他。
“我,我可以進去說嗎?”王東有些拘謹的問道。
我點了點頭,把他請進了房間裏。
王東想和我換房間。
他和白若一樣,覺得那個204有些不吉利。
“你知道,我們司機總是有些忌諱的。”王東幹笑著,說道。
我有些不情願,並不是因為204這個數字不吉祥。而是自己剛剛把這裏的攝像頭去了。如果說,我再把204的攝像設備毀掉。那麽,這裏的老板一定會警覺的。
“拜托了。周先生,我知道你一定不介意的。”
“好。”遲疑片刻,我答應了王東的請求。
204的房間擺設和202的一樣。關上門,我第一個動作是掀起了掛在牆上的侍女圖。可是,侍女圖的後麵空空如也。看來,攝像頭,並不是安置在同一個地方。
我把行李包放到桌子上,躺到了床上。
天亮的時候,我聽見隔壁傳來大聲的爭吵聲,似乎是謝林天和白若。
打開門,正好看見白若氣乎乎的從房間裏走出來。看見我,她呆了一下,然後向樓下走去。
這個時候,蔣光也出來了。看見一臉憤怒的白若,他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白若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有什麽不開心的。要不,和我說說吧!”蔣光笑了笑說。
白若身體頓了頓,跟著蔣光走進了房間裏。
謝林天也打開了門,看見白若跟著蔣光走進房間。他的臉更加陰暗了,嘴裏生氣的說道,“還不如住在204,死了算了。”
“吵架嘛!何必說得這麽難聽嗬!”我看了看他,輕聲說道。
謝林天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分,他臉色緩了緩說,“周醫生,你不知道。白若太不像話了。一整晚,都在說別人多好多優秀。半夜還出去好幾次。”
“別多想,去把她叫回來。你是她男朋友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謝林天點了點頭,往前走去。走到203房間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然後,一P股坐到地上,驚恐的叫了起來。
我慌忙跑了過去,隻見203房間開了一道縫隙。透過縫隙剛好看見王東躺在地上,地上有一灘早已凝固的血。
所有人都聚到了203.林耀武皺著眉頭,在檢查現場。其他人都站在一邊。現場並不淩亂,致命的傷口在王東的脖子上。一道細小微薄的傷口,卻像是一個釋放血液的開關。耗盡了王東整個生命。在王東的手邊,還放著一朵暗紅色的梅花。
許久,林耀武站了起來,“他是自殺的。”
“不可能。”我脫口否認道,“昨天晚上,他找我換房間。就是害怕自己出事,怎麽會自殺呢?”
“就是啊!他還沒把我們送到天龍鎮,還沒拿到車錢呢?”謝林天說道。
蔣光沒有說話,他目光打量著房間的各個角落。忽然,他走到桌子旁邊,拿起上麵的茶杯,看了一眼,又放到鼻子麵前聞了聞。“昨天,有人找過他。”
“那是他來找我換房間時,我給他倒的茶。”我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蔣光還真以為這是偵探小說的殺人現場。
“不對。這裏的茶葉都是濃茶,可是,杯子裏的茶卻是桂花茶。所以,這是在你和他換過房間後的事情。”
7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耀武和蔣光的身上。
林耀武說,王東身上的傷口無論是從力道還是位置上講,都屬於自殺。可是,令人不解的是他的動機,還有那朵不明意義的梅花。
房間裏沉默無聲,隻有風拍打著窗戶。
“王東為什麽要和你換房間?”謝林天望著我,突然說話了。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他覺得那個204是個不詳數字。”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自殺的。也許,凶手想殺的人並不是王東,而是,周遠。”蔣光眉頭緊皺著,分析道。
“那桌子上的茶又如何解釋呢?這並不是件簡單的命案。我們需要和當地公安聯係。”林耀武說著,站了起來。
“如何聯係?這裏的位置,手機根本沒信號。除了旅客,基本上這裏不會有人的。”蔣光提出了新的問題。
“要不,我們找成老板商量下。也許,他會有辦法。”白若說道。
成老板,我的心裏一震。今天一早,就沒見到成老板。大家都忙著王東的事情,似乎都忘了。想到這裏,我慌忙往樓下跑去。
“周遠,你去哪?”身後傳來了林耀武的喊聲。
“我去找成老板。”我頭也不會的跑下了樓。
果然,整個黃泉客棧,甚至,客車裏都找過,都沒有成老板的蹤影。打開大門,外麵的風越來越大,並且有黃沙在半空席卷騰翻。
“一定是成老板殺死了王東,然後自己跑了。”謝林天憤怒的說道。
“目前隻能這樣推測。我們並沒有直接的證據來證明成老板殺害了王東。也許,他出去了。”林耀武話到最後,聲音低了下去。現在,外麵的風沙天氣,說成老板出去了,太難以信服了。
“現在,我們能做的隻是等。一般這裏的風沙都會持續一天一夜。等明天早上,我們便離開這裏。不管凶手是誰,我們要保護好自己。”蔣光沉聲說道。
蔣光畢竟是寫推理小說的。風沙天,手機沒有信號,一行人被困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凶殺案。這無疑是一部推理小說的結構。可是,這是生活,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怎麽少了一個娃娃?”白若盯著牆上的木偶娃娃忽然叫了起來。
白若的喊聲驚動了所有的人。
“本來這上麵六個木偶娃娃的,現在上麵隻剩下五個了。”白若說道。
先前大家都沒注意到牆上的娃娃,我記得隻有白若和謝林天來的時候玩弄過。這讓我的心裏越來越沉重了,我回頭看了看蔣光,他的目光同樣閃爍著疑惑的目光,一層密實的細汗從他額頭上滲出來。
六個人偶,代表我們六個人。現在少了一個,是代表王東死了嗎?這會是巧合嗎?
“這上麵有字,林,蔣,謝,周,白。”謝林天,忽然抓著牆上的木偶叫了起來,一一喊出了上麵的字。
“是我們五個人的姓?”林耀武脫口說道。
我的心頓時如遭雷擊,果然,這是早已預謀好的殺人。牆上的木偶,被殺的王東,門外的風沙天氣。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凶手事先準備好的。
這不是小說,這是一場真正的歌特式殺人計劃。如果按照凶手的計劃,接下來,我們五個人會一個接一個被殺掉,並且,牆上的木偶會一個接一個消失。
“這,這是預謀好的謀殺。我們,我們成了籠中之獸了。”蔣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失聲說道。
門外,風沙聲更加強烈了。像一隻饑餓的野獸,張著血盆大嘴向我們襲來。
白若驚恐的蜷縮在謝林天的懷裏。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中,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麽樣的事情發生。
8
所有人都聚到了大廳。
這是蔣光的提議,看慣寫多推理小說的他認為,隻要大家在一起,就不會讓凶手有機可乘。隻要所有人在一起,熬過今天晚上,一切都會好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淌著,大廳上的壁畫像是一雙雙詭譎的眼睛,緊盯著我們。
林耀武站在窗邊,他緊盯著窗外。外麵的風沙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樣子,天色昏暗。好在,大廳上麵的燈沒有問題。
我在猶豫,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把房間裏有攝像頭的事情告訴他們。也許,這樣會讓他們更加恐慌。王東的死,成老板的失蹤,以及現在的情況已經更加糟糕。
蔣光低著頭,玩弄著手裏的一塊魔方。那幾行排列整齊的數字字母在他雙手的撥弄下,很快恢複到原位,他打亂,再撥弄。
“你們看。”抱著白若的謝林天突然驚聲叫了起來,他著前麵的壁畫。
順著他的指向望去,一朵血色的梅花印在上麵,似乎剛剛印上去一樣。
“又是梅花?”蔣光把手裏的魔方裝到口袋裏,站了起來。
“這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我記得,剛才我看過大廳一遍,沒有這朵梅花的。”林耀武皺了皺眉頭。
“會不會?”蔣光愣了一下,目光落到了牆上的人偶。
“木偶成四個了?怎麽會這樣?”白若失聲喊道。
難道,凶手的第二次殺戮要來了?我心裏一沉,剛想說什麽。大廳裏的燈突然滅了,頓時,眼前一片黑暗。
“啊,怎麽,燈怎麽滅了?”
“林天,你在哪?”
客廳裏一片混亂,似乎還有人碰倒了桌子。
“不好,凶手又要殺人了。大家穩住。”
黑暗中,傳來了蔣光的聲音。聽到他的聲音,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誰有火,打一下。”林耀武說道。
“林天有,林天,快把打火機拿出來。”白若說話了。
黑暗中,靜靜的,沒有聽見任何人說話。一絲不詳預感竄進了我的腦子裏。
這個時候,燈突然亮了。有些刺眼,我不禁捂住了眼睛。
啊,白若的尖叫聲響在了耳邊。
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謝林天躺在地上,他的心口插了把尖刀。儼然已經死去。
白若抱著謝林天的屍體痛聲哭了起來。
蔣光走到對麵,看了看牆上的木偶。歎了口氣,“謝字木偶不見了。”
林耀武對著旁邊的牆壁用力砸了一拳,他大聲罵道,“媽的,有種出來。別在背地裏躲著。”
空蕩蕩的客廳裏,隻有白若的哭聲。
“黃泉客棧裏到處裝滿了攝像頭,我們也許一直在被人監視著。”我頓了頓,說道。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林耀武愣住了。
“我也怕大家驚慌。現在看來,凶手一定躲在監控室裏看著我們。我們現在不能坐以待斃了,我們必須找到他,抓住他。”我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可是,這裏我們並不熟悉。隨時都會被凶手殺害的。”蔣光有些擔心。
“怕什麽。等著不也是死嗎?”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蔣光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寫推理小說的莊秦,很有可能我會把他當作嫌疑犯。
“我同意周遠的說法。我們現在必須主動找出凶手來。周遠,你是心理醫生,你覺得凶手會把監控室設在哪裏?”林耀武問道。
我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後望著蔣光說,“我看過你寫的《夜長夢多》。裏麵的場景和現在情況差不多,你覺得,凶手會把監控室設在哪裏?”
蔣光目光有些閃爍,他努了努嘴唇說,“小說和現實有很大區別的。這個,我怎麽會知道。我們,我們仔細找找算了。”
這個時候,大廳裏忽然傳來了說話聲。
“隻剩下四個人了。這個遊戲越來越好玩了。不過,這不是遊戲。殺害王東的凶手就在你們四個人中間,你們把他找出來吧!否則,將會是暴風雪式的殺人。哈哈哈哈!”
“你他媽的是誰?你個王八蛋,給我滾出來。”林耀武從腰裏拿出了手槍,胡亂開了幾下。
大廳裏卻一片空蕩,再沒有其他聲音。
9
大廳裏一共找出了4個攝像頭和三個竊聽器,分別隱蔽在四周的角落裏。林耀武抓起那些微型電子器件,狠狠摔到地上,用力踩了幾腳。
“我們現在,重新整理計劃。攝像頭沒有了,凶手不會再看到我們了。”蔣光提議道。
“那,殺害王東的凶手還找嗎?”白若停住了哭泣,此刻,最重要的不再是悲痛,而是如何保命。
“王東是凶手殺的。他想讓我們互相猜忌,趁機殺害我們。”蔣光厲聲說道。
“那,如果凶手說的是真的呢?”林耀武跟著說道。
蔣光呆了呆,他抬抬手想說什麽,卻又沒說出來。
如果殺害王東的凶手是我們四個人中間的某個人,那麽會是誰?
一時之間,四個人中間仿佛有了一層隔膜。空氣有些尷尬,澀澀的。
“也許,真的是凶手離間我們。”林耀武打破了沉默。
“不,我知道凶手是誰?”我站了起來,目光落到了一個人身上。“就是你,蔣光。”
“你,你胡說什麽?”蔣光愣了一下,急聲叫了起來。
“首先,你根本不是莊秦。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冒充自己是莊秦。其次,你對這裏很熟悉。既然,你的身份不是推理小說家,那麽你是凶手也沒什麽不對。最主要的一點是,那天去203找王東的人就是你。”我指著蔣光,憤聲說道。
“你,你血口噴人。”蔣光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莊秦是個體形偏胖的人,他也沒有你這樣的絡腮胡子。我和莊秦是朋友,雖然我們沒見過麵,但,我見過他的照片。所以,你不是莊秦。你為什麽要假冒莊秦?”
“我,我。”蔣光的眼神暗了下去,嘴角劇烈的抖動著。
“昨天晚上,我看見你從203走出來。之前,我覺得殺害王東的人不可能是你。可是,現在,我卻不得不懷疑你。”
“是不是你殺了王東?”旁邊的林耀武一把揪住了蔣光的衣領。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蔣光身體軟了下來,拚命點頭說道。
蔣光的確是個推理小說家,但是他不是莊秦。莊秦是他的偶像,更是他奮鬥的目標。好像世界上總有這樣的事情,無論你做的再好,卻始終無法和別人平行。蔣光是一個為了寫作拋棄了一切的人,因為寫作,他的妻子和他離婚。他有家不回,一直流落在外麵。
蔣光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他空有一腹才華,卻無人賞識。為了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在外麵總是說自己是寫推理小說的莊秦。莊秦的名字,向來在各大雜誌都是隻見其文,不見其人,所以,很少有人分辨出來。
這次蔣光來天龍鎮,是受了別人的邀請才來的。邀請他的人便是威廉古堡的少堡主,天涯。天涯除了給了他一大筆資金,還請他設計了一篇推理小說。並且,請他親自參與自己設計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