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中,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麽樣的事情發生。
楔子
寂靜的夜裏,猛然劃過一道閃電,突然的一聲炸雷,驚起一群昏鴉,哀叫著向遠方飛去。
雨點細細碎碎地落了下來,片刻後變成了傾盆大雨。古老的城堡在風雨中顯得格外孤寂與冷清。黑色班駁的城牆外,密密麻麻的爬滿了黑色的蝙蝠。它們似乎在等待什麽,靜靜地貼在牆上,任憑雨水瘋了一樣敲打在身上。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個世界吞沒一樣。四周一片黑暗,整個世界似乎變成了一座空蕩蕩的墳墓。
遠處,一個人影腳步踉蹌著,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他手裏拿著一個半明半暗的手電筒。雨水順著他的臉流下來,微弱的光亮下,露出一張慘白驚恐的麵容。
終於,他走到了古堡門口。
啪,啪。他敲了敲門,古堡的大門發出了沉悶的聲音。兩邊牆上立刻傳來了稀稀碎碎的聲音。似乎是附貼在牆上的蝙蝠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蠢蠢欲動。
片刻後,古堡的門開了。
旁邊的蝙蝠瘋了一樣向四邊飛去,黑壓壓的一片。本來昏暗的夜幕,顯得更加陰沉黑暗了。
“事情辦妥了嗎?”門裏傳出一個低沉蒼老的聲音。
“好了,都已經按照主人的吩咐辦好了。現在,現在,我可以見主人了吧!”他幹咳了一下,抬起了頭,眼睛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當然可以。你很快就會見到他。”門裏的聲音帶著抑壓不住的激動。
他吸了口氣,抬腳往裏麵走了進去。
古堡的門關住了,一切又恢複到了先前的死寂。
夜更加深了,雨聲掩蓋了一切……
1
許安來到診所的時候,我正在為一名女病人進行睡療。所謂的睡療不過是一個好聽的代名詞,它真正的用意和安眠藥一樣。不過是增進患者快速睡眠而已。
許安坐在旁邊,他穿著一套得體的西服,還打了一個領結。他看起來,似乎不像是來看病的,倒更像是來參加宴席一樣。他的頭發很長,劉海甚至遮蓋住了鼻梁。這樣看來,他是一個心事很重的人。所以,我相信,他一定有很多秘密。
“先生,對不起,周醫生今天不再看病了。你明天再來吧!”助手餘豔走到他麵前說。
“我知道周醫生的規矩,不過,我可以等。”許安表情很安定,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忍拒絕的顫音。
餘豔有些為難,她轉頭看了看我,似乎在等我的答案。
周遠心理診所。現在,在這個城市裏聲名遠播。不僅僅是因為診所裏主治醫師的看病方法特別,更主要的是診所一天隻接待三個病人。
人心是這樣的,越是難得到的東西越是感興趣。曾經有病人問過我,為什麽一天隻接待三個病人。
我笑著說,這是一個秘密。
是的,這是一個秘密。一個依靠人心理混飯吃的秘密。如果它被泄露了,我將會關門大吉。
睡療的女病人在三個小時後醒了過來。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慘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紅潤。那是歸結於在睡前我讓她服下的一片老參片。
“周醫生,你真是太厲害了。我太太已經三天沒睡覺了,整天無精打采的。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我真的太開心了。”病人的家屬拉著我,臉上洋溢著興高采烈的笑容。
“回去好好休息。現在這個社會,壓力是有些大。”我笑著,把他們送出了門外。
許安還沒有動,似乎是一個木頭人一樣。隻是,他的兩隻手交叉在一起,不停的摩擦著。看得出來,他的心事已經讓他無法承受。
“餘豔,你今天早點下班吧!我有事要和這位先生談。”我看了看正在忙碌的餘豔。
“可是。”餘豔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餘豔的意思,如同她了解我的秘密一樣。一年前,我來到這個城市,從一個無名小卒到現在聲名遠揚的著名醫師,這和餘豔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如果不是因為餘豔已經結了婚,也許,她早已成了這裏的老板娘。
門被關上了,房間裏瞬間暗了下來。
我倒了杯水,放到了許安麵前。
許安遲疑了一下,接過水杯問道,“我算是第四個病人嗎?”
我笑了笑,搖了搖頭,“現在,你是傾訴者,我是傾聽者。不存在醫生和病人的關係。”
許安點了點頭,把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講起了他的故事。
2
許安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便離開了家裏。他的母親為了養活許安長大成人,帶著他四處流浪。從許安記事開始,他便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當然,這也給他的童年帶來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後來,他的母親去世了。孤苦無依的許安,被一個遠方的姨媽帶走了。那個姨媽對許安並不好,經常打他罵他,動不動就趕他出去,幾天不讓他吃飯。尤其是姨媽的女兒蘇穎,對於許安的到來,更是充滿敵意。
漸漸的,許安長大了。可是,他在姨媽家裏的地位依然和從前一樣。姨媽為了讓家裏多筆收入,在鎮上的煤礦幫他找了份工作。
那天,許安像往常一樣下班回來。幹了一天的活,許安身上又髒又累。他想著先去洗個澡。沒想到的是,推開衛生間的門,竟然看見了正在換衣服的蘇穎。
蘇穎的尖叫很快把姨夫引了上來。於是,一頓暴打雨點般向他襲來。他把頭埋在膝蓋裏,任憑姨夫和蘇穎的拳腳打來。
晚上,姨媽回來了。當她聽完蘇穎連哭帶淚的敘說後,又來到了許安的房間裏。全身是傷的許安正拿著自己母親的照片在暗自落淚,卻被姨媽一把奪過去,撕成了碎片。
那一刻,許安驚呆了。那是他母親留給他唯一的照片。多年來,姨媽一家對他的欺辱和憤恨,像一股發酵的水,瞬間流過心底。他的眼睛冒出了火,瘋了一樣揪打著姨媽。
聽見響聲的姨夫和蘇穎從樓下趕了上來。姨夫的手裏拿著一把菜刀,他惡狠狠的向許安砍去。結果,卻被許安奪了過去。
最後,姨媽和姨夫全部倒在了地上。蘇穎嚇呆了,她癱坐在地上,像一隻畏縮的老鼠,看著許安。
許安大聲的笑著,最後坐到地上哭了起來。
當天晚上,許安離開了姨媽家。來到了一個新的城市,可是,那個晚上發生的一切事情如同一場噩夢,總是在他睡夢裏出現。
命運往往是讓人難以捉摸。兩年後,許安竟然接到了父親的電話。那個從小便離開他和母親的男人出現了。他不但給了他尊貴的身份,還給了他花不完的財富。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心底的創傷和陰影。
就在前幾天,許安從父親的口裏知道姨媽和姨夫那天晚上便死了。蘇穎更是失去了蹤影,警察認為是家裏遭了搶劫,追查了一段時間,便沒了音訊。
事情平息了,可是許安卻越覺得不安。他隻要一閉上眼,便能看見姨媽和姨夫躺在地上,全身是血的看著他。他想去警察局自首,卻又沒有勇氣。於是,他想到了來找心理醫師。
許安說完後,他的嘴唇不住地哆嗦著,兩隻手劇烈的顫抖著,似乎又看到了當年的事情。
我理解他的心情。
但是,我很快提出了兩個疑點。
第一,當年,許安並不知道他有沒有殺害姨媽和姨夫。
第二,這個故事會不會是許安自己構想出來的。
對於我提出的疑問,許安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到了極點。
我走到桌子前,把身上的白大褂脫掉。然後,拿起一張信紙,走到許安麵前。
“如果你想治病,請明天早上來。如果你想讓我幫你調查當年,你姨媽和姨夫是不是你殺死的。那麽,這是價錢。”
當然,我除了是一名醫生,還是一名私家偵探。不過,一般的案件我不會受理,除非讓我感興趣。如同,許安的遭遇。
許安接過信紙,抬起頭看著我說,“你,你也是偵探?”
“不錯,不過我並不是每件案子都會接受的。”我笑了笑,點頭說道。
“這樣,這樣的話。我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許安猶豫了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什麽事情?”
“你幫我找下蘇穎,我想知道她的下落。”許安沉聲說道。
“好,我有個朋友叫林耀武。也許,他能幫上忙。”我點點頭。
3
拉開窗簾,有刺眼的陽光射進來。坐在手術床上的餘豔拿起一件衣服蓋在了身上,她有些嗔怒地看了我一眼。
“所有的罪惡,隻有在陽光下才能敞露無遺。”我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悵然說道。
餘豔的丈夫我曾經見過一次。一個忠厚老實的男人,說話的時候總是看著餘豔。也許,我和餘豔在一起的事情他早已經知道,可是他卻裝作不知道。這就是人性的軟弱,也是一種悲哀。
“你確定要去那個地方?”餘豔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坐了起來。
“是啊!”我點了點頭。
許安離開後,我便出去尋找蘇穎的下落了。我先去了蘇穎的家鄉,因為我有個叫林耀武的朋友在那裏當警察。在林耀武那裏,我知道,當初蘇穎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麽被上麵壓了下去。就連當地的媒體都不知道那件事情。警察局隻是派了兩名警察去暗地調查,慶幸的是,林耀武就是其中一名。
並且,我還從林耀武那裏得到了另外一個重要的情報。
蘇穎在出事後,有人看見她去了一個叫做威廉古堡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去了那裏?
對於林耀武的一麵之詞,我雖然有些懷疑。可是,卻沒有其他辦法。既然,那件案子連當地的媒體都不知道,也許真的有它不願公開的一麵吧!
經過調查,我終於找到了那個威廉古堡的資料。
威廉古堡,坐落在一個名叫天龍鎮的西麵。古堡建立與十九世紀初期,是由一支歐洲的傳教士建立起來的。
資料裏還附帶了一張威廉古堡的照片,那是一個典型的歌特式風格建築,高聳入雲的尖拱設計,象征著教會無上的精神信仰。
對於這個威廉古堡,更是各種傳說雜亂不一。有的說那裏住滿了吸血僵屍,也有的說那裏因為當年戰亂,冤魂不去,一直鬧鬼。然後,流傳最多的一種說法是,那個威廉古堡的主人名叫天涯,本是歐洲皇族佐斯伯爵的後裔。後來,佐斯伯爵兵變失敗,便逃離了自己的國家。來到了中國,投奔這座威廉古堡。
許安的請求很明確,他希望能見到蘇穎,親自對他說聲對不起。無論花多少錢,都沒問題。
可是,我覺得,許安找到蘇穎並不僅僅是為了說一句對不起。當然,我隻是個偵探。我的工作是找到蘇穎,然後拿到自己應得的報酬。至於,許安找到蘇穎是不是有其他目的。那不歸我管。
“資料上說,那個威廉古堡凶險萬分,你真的決定去嗎?”餘豔從背後抱住了我,兩隻手蛇一樣遊進我的胸口。
“不錯,既然答應了許安。我一定要辦到。我走以後,心理診所,就靠你了。”我回頭,掙開了餘豔的手。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餘豔笑了笑,輕輕地吻了我的左臉一下。
我沒有再說話,轉身走到了書桌前。
餘豔當然不知道我去威廉古堡還有其他目的。在調查威廉古堡的時候,我還得到了另一個秘密。
當年佐斯伯爵來到中國,為了能夠成為威廉古堡的主人。他把自己皇族的傳世之寶,紅棺放到了古堡的地心。
關於那個紅棺,最直接的說法便是它可以讓人死而複生。所以,威廉古堡的真正主人究竟是佐斯伯爵還是他的後裔天涯,沒有人知道。
即使,這次的威廉古堡之行找不到蘇穎。但是,至少可以去見證一下那個傳說的紅棺是否存在。如果存在,那我得到的東西要遠比許安給的多得多。
我低頭檢查了一下準備的東西,除了必需的換洗衣物,我還為自己準備了一把五四式手槍。我不知道在那個不為人知的古堡裏會有什麽情況出現,所以我必須得保證自己的安全。
準備好一切,我期待著早日到達威廉古堡。
4
前麵依然是斑駁的樹影和無盡的黑暗。
天空盤旋著濃密的烏雲,不斷來回遊移著,變幻出各種詭異的姿勢。此刻望過去,陰沉的天幕像是一個哀怨的婦人,隨時隨地會爆發出未知的命運。
車子裏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司機凝視著前麵,小心翼翼地握著方向盤,生怕一不留神出現什麽事故。
我把目光收了回來,打量起了車裏的人。
車裏人不多,加上司機王東一共四個人。坐在我對麵的是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留著茂密的絡腮胡,頭發束在後麵,似乎是位崇尚藝術的人。
車子後麵坐了兩名大學生,是一對情侶。從上車,兩人便不停的說著學校裏的事情。從他們談話的內容可以聽得出來,男的叫謝林天,女的叫白若。兩人是來天龍鎮做古代文化遺跡調查的,因為他們快要畢業了。
忽然,車子猛得往前傾了一下。然後,停了下來。
王東發動了幾次,車子卻像一隻沒有力氣的豬,哼哼幾聲便不再出聲。
“媽的。”王東咒罵了一句,打開車門下了車。
車子裏的人都站了起來,窗外的天氣越來越陰沉,隨時都會下雨。
“車子壞了?那,我們怎麽辦啊!從地圖上看,這裏離天龍鎮還有很長距離呀!”白若有些生氣的看了看男朋友謝林天。
“這裏的天氣就是這樣的。”旁邊的大胡子接口說了一句。
我心裏一動,看來這個大胡子不是第一次來天龍鎮。他來天龍鎮做什麽呢?他是一名畫家,來寫生?還是一名作家,來尋找靈感?
“我們是北海大學考古係的學生。咱們大家既然有緣做一個車,不如認識一下吧!我叫謝林天,這是我的女朋友白若。”謝林天笑了笑,說道。
“我叫蔣光,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大胡子說著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周遠,醫生。”我簡介的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職業。
“蔣大哥,你寫什麽類型的文字啊!愛情嗎?”白若似乎對蔣光的職業很感興趣。
“不,我寫的都是懸疑推理文章。主要是推理的。你們女孩子不大愛看。嗬嗬!”蔣光笑了笑說。
“你寫懸疑推理的呀!那你發表文章的筆名是什麽呢?我也喜歡看推理文章的。”謝林天來了興趣。
“莊秦。”大胡子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
我心裏猛得顫了一下,他竟然就是莊秦。莊秦的名字,在懸疑圈子裏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作為一個私家偵探,很多時候我還是需要靠看偵探小說來幫助自己增進知識的。莊秦的文章,我不止一次讀到過。
“你就是莊秦啊!你寫的書我一直都放在床頭的。太幸運了,今天能遇見你。”果然,旁邊的謝林天驚叫了起來。
我轉頭望了望窗外,烏雲已經完全把天幕遮蓋了起來,馬上就要下雨了。
這個時候,王東開門鑽進了車裏,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這破車,趕明個我就廢了它。”然後,車子發動起來了。
車子剛走了沒幾步,天空閃過幾道白光,跟著一聲炸雷響起。雨水劈裏啪啦下了起來,瘋了一樣敲打在車窗上。
“這裏的天氣就是這樣。也許,過一會便太陽直曬了。我上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所以早已經習慣了。”蔣光已經坐到了謝林天和白若的前麵,像一個導遊一樣同他們講解著這裏的事情。
“我看今天,我們到不了天龍鎮吧!”白若有些擔心的望著外麵說道。
“肯定到不了。再過半個小時,我們會到一個叫黃泉客棧的地方。我們今天晚上得到那裏過夜,第二天才能到達天龍鎮。”
“黃泉客棧?怎麽起了個這麽晦氣的名字啊!”白若叫了起來。
“這你就不知道吧!這是當地的風俗。傳說,當年天龍鎮被惡鬼襲鎮,一名遊方的道長利用法術把惡鬼驅走。並且,讓天龍鎮的人在距離鎮外建一個黃泉客棧。這是當地的風俗,沒什麽可怕的。”蔣光解釋道。
黃泉客棧,我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忐忑不安。
5
雨在到達黃泉客棧的時候停了下來。
走下車,我看見一個灰色的條幅掛在一根竹竿上,上麵繡了四個黑色大字,黃泉客棧。旁邊是一個普通的院落,大門是碳黑色的,緊緊關閉著,仿佛是一個死去的老人。
“這,就是黃泉客棧?不過,不過是一個普通房子嘛!”謝林天提著行李包有些意外的看著前麵。
“行了吧!你真以為這是黃泉路上的客棧啊!”白若輕輕打了他一拳,笑著說。
我四處打量了一下,黃泉客棧是這附近唯一的一座建築物。它孤零零的坐落在空曠的黃土阡陌上,更像是一座墳墓。
這個時候,王東敲開了黃泉客棧的門。一個駝背老人從裏麵走了出來,他的頭發又幹又澀,像幾根枯萎的野草耷拉在頭上。不過,他的眼睛裏閃著狡黠的目光。
老人叫姓成,是黃泉客棧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