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像一隻安睡的小貓,躺在草地上。陽光照在她身上,她晃了晃眼皮,睜開了眼。她坐了起來,腦子裏昏沉沉的。她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學校的後操場。
記憶一點一點清晰起來,自己昨天是在舞蹈室的鏡子裏。後來,遭到了襲擊,然後便到了這裏。想到這裏她站了起來,她想起昨天在暗室裏看到的那張照片。難道,是那個男孩?那個男孩是梅花社的人,梅花社究竟是個什麽社團呢?
回到宿舍,白若看見王雨菲正和宿舍老師說著什麽,看見白若,她站了起來。
“白若,昨天晚上,你去哪了?怎麽一晚上沒回來啊!”
“哦,我昨天回來宿舍樓已經鎖門了。我便去教室呆了一晚上。”白若說道。
“什麽?你在教室呆了一晚上?”王雨菲呆住了。
“宿舍樓鎖了,你可以叫門啊!一個人在外麵,萬一出了事情,多不好。”旁邊的宿舍老師看了看她,說道。
“謝謝你們,我知道了。”白若點了點頭,往自己的床鋪走去,躺到床上,白若很快便睡著了。
不知道為什麽,白若又看見了那張照片。那張照片上的人全部活了過來,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從白若的身邊走過去。
最後,那個男孩站在了白若的身邊,笑容溫和地看著她。
“這、這是你的徽章吧!”白若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拿出那個撿到的徽章。那個男孩沒有動,依然微笑地看著白若。白若臉紅了,她聽見自己的心劇烈的跳動。這個時候,男孩的眼裏忽然流出了嫣紅的鮮血,順著眼眶流下來。
啊,白若驚聲坐到了地上。一朵帶血的梅花慢慢向白若襲來,白若睜大了眼睛,瞳孔中寫滿了驚恐與不安。
“白若,白若,你怎麽了?”耳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白若睜開了眼,她看見王雨菲正一臉焦急的看著自己。
“我,我做噩夢了。”白若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嘴唇,舒了口氣。
“你似乎心事很重。心理學上說,心事重的人,很容易做噩夢的。白若,任何事情都沒什麽的,別讓自己壓力太大。”王雨菲拍了拍她,站了起來。
“謝謝你。”白若衝著她笑了笑。
“看你說的,我們一個宿舍的。再說我從小在這個學校長大,你們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
“你是在這個學校長大的?”白若愣住了。
“是啊,我爸爸以前在這裏工作。”王雨菲點點頭。
“那,你知道,你知道這個學校有梅花社這個社團嗎?”白若努了努嘴,問道。
王雨菲臉色一下變得鐵青,她目光直直的瞪著白若,片刻後,她聲音顫抖的說道,“你,你聽誰說的?你怎麽知道梅花社?”
“我、我、我……”白若一時語塞,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跟王雨菲說。
“唉,不管你聽誰說的。以後都不要說梅花社,特別是,別讓學校知道。千萬要記住。”王雨菲神色肅穆的看著白若,仿佛在叮囑一個驚天秘密。
“我知道,知道了。”白若點了點頭。
王雨菲走出了宿舍,臨走的時候她又交代了一次,千萬不要和別人提起梅花社。
梅花社,究竟是什麽?此刻,這個疑問像一滴落在水裏的顏料,在白若心裏越散越大,幾乎就要將白若包圍。想起王雨菲的神情和叮囑,白若覺得,那些將自己包圍的顏料,似乎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到底會是什麽呢?那個男孩又是誰呢?白若靠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4
雨是快下課的時候來的,起先淅淅瀝瀝,接著便成了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劈裏啪啦的敲打在窗戶上,讓本來就滿懷心事的白若更加無心聽課。對麵就是實驗樓,昨天晚上的事情又出現在白若的腦海裏。那個神秘的男孩,還有那個鏡子裏的暗格房間,以及那個鬼魅森然的梅花社?
啪,這個時候一個紙團飛到了桌子上。白若有些奇怪,她拿起那個紙團展開看了看。
“你深邃的眼睛是我無法見底的深淵,凝視著你凝視的遠方,我聽見自己內心的沸騰。為何,不見你的笑容,難道它是夜裏的曇花,隻有在夜半無人之時才會悄然綻放。”——紙上沒有署名,幾句話像是一首華麗的詩歌,又像是幾句深情綿綿的呢喃情話。白若回過頭看了看,後麵坐了一排男生,他們的臉上帶著邪邪的笑容。白若臉色頓時蒙上了一層冰霜,她狠狠地把那張紙條撕得粉碎,然後扔到了地上。
後麵一個男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住了,旁邊的男生都笑了起來,看得出來,紙條正是那個男生寫的。白若記得他付玉書,挺文氣的名字,並且好象還在國內雜誌上發過文章。當時,白若對他印象還不錯,現在,卻覺得他是那種無聊的男生,自視有一點小才華,便輕浮狂大。
轉過頭,窗外的雨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劇烈。白若擦了擦窗戶上的水氣,外麵的景象清晰的鑽進了眼簾。實驗樓在雨水衝刷下像是一座被人遺棄的墓碑,孤零零的矗立在雨中。透過雨簾,白若發現實驗樓的二樓上麵有一個白點,好象是一個人。
不錯,那的確是個人,並且是個男生,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運動衫,雨水衝刷在他身上。他像是一個雕塑般靜靜站在那裏。白若第一個想到了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男孩,不過很快,這個念頭就被否定了。因為那個男孩微微抬了抬頭,雖然隔的距離有一些遠,白若還是看清,他和昨天那個男孩的樣子有很大的區別。雨水敲在他的身上,遠遠望去,他就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小貓一樣,孤零零的站在那裏。白若的心裏莫名的便升騰出一絲淡淡的愁緒,她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這些複雜的情緒從心裏浮遊上來,一點一點在眼前潰散。
他在幹什麽?為什麽站在實驗樓上?白若疑惑的盯著那個男孩。
啪,一個粉筆頭飛了過來,重重打在白若的鼻子上。她回過頭,發現台上的老師正生氣的盯著自己。
“黑板在窗戶外麵嗎?還是外麵有明星來了?”老師問道。
“轟!”,教室裏的同學都笑了起來,白若低下了頭。
“不,老師,外麵有帥哥。”不知道哪個調皮的男生補充了一句,結果,教室裏的笑聲更加響亮了。白若咬著牙,定定地坐在座位上。這種嘲諷與哄笑,她已經習慣。可是,她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你胡說什麽?”這個時候,後麵的付玉書站了起來,和剛才那個說話的男生揪打起來。頓時,班裏炸了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幹什麽?你神經病啊!”旁邊的同學拉開了他們,挨打的男生指著付玉書大聲罵道。
“你他媽的才神經病。”付玉書不甘示弱的回應道。
“別吵了,都給我坐下。是不是想記處分啊!”老師用力拍了下桌子,大聲喊道。
同學們重新坐了下來,白若聽見有人說,“原來,帥哥在裏麵。”
窗外雨越來越大,白茫茫的雨簾下那個男孩的影象有些模糊。白若聽了幾分鍾講課,又把頭轉了過去。她看見那個男孩似乎又往前走了幾步,他要做什麽?白若的心裏忽然有些緊張,難道哪個男孩要跳樓?
沒有等白若找到答案,那個男孩身體往前一傾,從樓上掉了下去。跟著,外麵傳來一個淒厲的叫聲。實驗樓的下麵很快圍滿了人。
男孩側躺在地麵上,白色的運動衫已經被鮮血染紅。他的整個身體臥在雨水中,鼻子和眼睛裏的血被雨水衝到臉上,顯得分外猙獰恐怖。人群被一條黃色的塑料線隔開,白若隻能遠遠觀看。幾名警察正在勘察現場,一名法醫正聚精會神的檢查著男生的屍體。男生屍體旁邊,還站了一個警察,是負責這個案子的高隊長。他大約三十多歲,挺直的鼻梁上,一雙眼睛閃爍著幹練精銳的目光,仿佛要看透在場每個人的五腑六髒。
白若再次把目光移到男生屍體的時候,法醫正好把男生的屍體翻了過來。在男生的身體下麵,有一朵被壓碎的梅花,鮮血浸染在梅花上,讓本來就猩紅的梅花顯得更加刺眼。
“梅花,是梅花啊!”旁邊有人驚聲呼叫了起來。
“高隊,屍體身份已經確定。他的名字叫陸明浩,是大二生物係的學生。”旁邊一個警察拿著調查的結果說道。
聽到陸明浩三個字,白若不禁呆住了。陸明浩,這個名字,她曾經不止一次的聽楊藝提過。那是楊藝的男朋友。想到這裏,白若慌忙回過頭,她想回去通知楊藝。誰知道,迎麵卻看見楊藝站在自己身後。楊藝看了白若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她根本不認識陸明浩似的。
難道死者不是楊藝的男朋友,隻是和他同名?白若奇怪了。
警察把現場收拾了一下,抬著陸明浩的屍體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高隊長對著圍觀的同學說,“死者可能是自殺,我們還需要進一步鑒定。如果大家有什麽發現,記得要及時跟我們聯係。”
人群很快散開了。白若往前走了兩步,跟上了走在前麵的楊藝。
“楊藝,我……”
“白若,你的問題不用問。我不會回答你的。還有,你最好不要和別人亂說。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楊藝沒等白若話說完,便打斷了她。
白若愣在原地。
“看見了嗎?梅花啊!你說會不會是梅花社做的啊!”
“胡說什麽?別讓人聽到了,你是不是不想上學了呀!”旁邊有兩個人低聲討論著。
梅花社,這個名字又一次竄進了白若的腦子裏。難道,這個跳樓男孩和梅花社有關係?可是,梅花社究竟是個什麽社團呢?
疑問像水藻一樣飄在白若的心裏,片刻後,她決定找王雨菲問個清楚。
5
推開宿舍門,白若看見王雨水菲似乎正在低聲哭泣。看見白若,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站了起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白若走過去問道。
“沒什麽,沒事的。”王雨菲拿毛巾擦了擦臉,搖了搖頭。
“你知道嗎?實驗樓今天有人跳樓了?”白若坐到了床邊。
“我知道,聽說是個男生。”王雨菲點點頭。
“是一個男生,好象叫陸明浩。你說,會是楊藝的男朋友嗎?”
砰,這個時候,宿舍門被撞開了,楊藝走了進來。白若有些失措,剛才她和王雨菲的對話,楊藝肯定聽到了。楊藝徑直走到白若麵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生氣地說,“我給你說過什麽?你別胡說,好不好?”
“幹什麽啊!楊藝,快鬆手。”王雨菲拉住了楊藝。
楊藝似乎很生氣,一把鬆開了白若。白若身體往後閃了個踉蹌,一下坐到了床上。一個東西從口袋裏甩了出來,滾到了地上。
——是那個徽章,照片上的男孩咧著嘴,笑嗬嗬地的看著她。
楊藝回身走了出去,王雨菲的目光卻定定的聚在那個徽章上。
白若伸手撿起了那個徽章,裝到了口袋裏。
片刻後,王雨菲說話了,“白若,這個徽章上的男孩,你認識嗎?”
“不認識,怎麽了?”白若搖搖頭說。
“那,你從那找到這個徽章的?”王雨菲神情有些奇怪,仿佛看到了一個奇異的東西一樣。
“是我撿的,我想是這個男孩丟的。前幾天,我遇見這個男孩,準備把徽章還他,可惜,他跑得太快,沒跟上。”白若有些不好意思。
“你……見過徽章上的男孩?”王雨菲一把拉住了白若,顫抖著問道。
“是啊,我想他應該是我們學校的。”白若點點頭。
王雨菲緩緩鬆開了白若,她的臉上湧上一層莫大的驚慌,嘴唇也變得刷白,跌跌撞撞地往宿舍外麵走去。
“對了,雨菲,梅花社,到底是什麽社團啊!你能告訴我嗎?”白若忽然想起了自己想問的問題。王雨菲身上一震,仿佛遭到電擊一樣,她轉過頭,看著白若,一字一句的說,“記住,千萬不要打聽梅花社的事情,否則,會出事的。千萬,不要。”
白若愣住了,王雨菲的表情太奇怪了。仿佛梅花社是一個恐怖的幽靈,隻要靠近它,便會被其索命。
白若獨自走在校園的後操場上。夜風清涼,輕輕吹動著旁邊的樹梢。月亮懸在半空,像是從黝黑的後山竄出的女巫,光潔、清冷而詭秘。白若沿著路麵慢慢走到了後操場的盡頭,那裏有一片樹林,被一道一尺高的柵欄圍在後麵。
風搖樹動,婆娑的樹影中,仿佛隱藏著無數屬於黑暗的秘密。
我喜歡你,你就是我的天使。白若的目光有些迷茫,朦朧中,她又聽見了那個聲音,縹縹渺渺,若有若無,好象是來自於另一個全然未知的世界。白若的雙腿不自覺的往前移動,她一步一步向那個聲音走去。近了,近了,終於,白若看見一個人影。
他穿著一件軍綠色的休閑裝,臉上依然帶著邪邪的笑容。他定定的站在一棵樹下麵,目光裏閃爍著水一樣的目光。白若走了過去,每走一步,她的身體便劇烈的晃動一次。
那是她年少愛情的墳墓,愛情裏的亡靈複活了。他又站在那裏,一步一步的引誘著白若。
輕輕的,我將離開你。
請將眼角的淚試去;
漫漫長夜裏,未來日子裏;
親愛的你別為我哭泣。
前方的路,或許太淒迷;
請在笑容裏為我祝福。
雖然迎著風,雖然下著雨;
我在風雨之中念著你。
歌聲響了起來,畫麵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禮堂。男孩站在台上,彈著吉他,唱著這首別離的歌曲。
就是那一首歌,那一個聲音,白若的心裏第一次有了火花。她把男孩的名字寫進了日記裏,花一樣的季節,誰都有一顆不安分的種子,期望著它能開放出夢裏的果實。
終於,有一天,白若接到了男孩的約會信。
世界所有的花仿佛一刹那都開好了,姹紫嫣紅的春天似乎觸手可及。白若拿出衣櫥裏最好的衣服,甚至還偷偷噴了噴媽媽的茉莉花味的香水。
可是,白若沒想到。那隻是一個玩笑,男孩嘴角微微上揚的邪笑,開始就預示著是一場惡作劇。當白若看見男孩嘴唇湊過來的時候,白若驚慌失措的閉上了眼睛,她等待著王子的吻的降落。
讓她沒想到的是,換來的卻是一幫人的嘲弄與諷笑。白若睜開眼,看見幾個相機正在拍著自己癡望的樣子。
她哭了起來,瘋了一樣往回跑去。愛情的模樣,瞬間從美麗的公主變成了猙獰的野獸。那片樹林,成了她年少愛情的墳墓,那個男孩,也成了她愛情世界裏的的亡靈。
現在,亡靈回來了。
白若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定定的站在原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男孩的樣子越來越清晰,他,竟然是徽章上的男孩。白若呆住了,這是怎麽回事?
男孩的身影越來越近,幾乎就要貼到白若的身上。
啊,白若猛地坐了起來。
眼前一片空白,她大口的喘著氣,心髒撲通撲通狂跳不止。
教室裏已經沒有人,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白晃晃的電棒下,白若有些不適應。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把書本塞到桌子裏,站了起來。
關掉教室裏的燈,白若剛準備鎖門。突然,教室裏傳來了一個尖銳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