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櫻花樹先生

04

　　阮夏說得沒錯，因為同班，季明理有了更多機會調遣花喻，範疇已經從寫檢討書擴展到買午餐、代寫作業、充值話費等業務。他總有很多事吩咐，花喻忙得團團轉。不過因為和雪緒的關係沒什麽進展，所以忙著做事也不覺得孤單。

　　秋天很快過去，花喻望著鉛灰色的雲總會心情低落。冬天太過漫長，凜冽的寒冷氣流裏某些器官似乎更容易沉眠。才覺得好轉的身體又開始變差。

　　這天中午花喻不太舒服，沒有胃口，所以趴在桌上休息。秋末的光薄薄的打在眼瞼上，精神無論如何也提不上來。雪緒在一旁認真地做著作業，似乎忘記了時間，教室裏人差不多走光了，花喻想跟她說話，但對上女生麵無表情的臉，又咽了回去。

　　雪緒不想跟自己做朋友，或者說，她不想跟任何人做朋友。那種疏離感非常強烈，超出了“女版遊光遠”的範疇，性格太過分明，不願敷衍，眼神也總是很直接，花喻每次跟她說話都會斟酌再三，雖然有些畏懼，但奇怪的是並不討厭。因為是遊光遠喜歡的人，單單想到這一層就討厭不起來。

　　麵前出現陰影，花喻抬頭，赫然看到腦子裏正在想的人嚇了一跳。尤其是看到男生臉上幹幹淨淨的更加驚訝。

　　“光遠學長……”花喻忍不住喃喃出口，“你的眼鏡……”

　　不過男生的目光在雪緒身上，聽到聲音才看向花喻。今天因為摘下眼鏡已經接受無數關注的目光，一個早上過去已經漸漸習慣，大概是因為之前告訴過她“眼鏡是為了與世界隔閡”這樣的話，所以麵對花喻詫異的眼神男生有一刻的尷尬。

　　“雪緒說這樣看起來自然一點，所以……”

　　男生下意識摸摸眼睛的動作，在花喻眼裏卻顯得靦腆至極，他露出本來的麵目已經讓她心跳加速，這樣的動作簡直是毀滅性的震撼。手腳不知道該怎麽放，不小心帶翻桌上的書本，夾在裏麵的水筆咕嚕嚕地掉落在地。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捉，卻遲了一步，結果還是遊光遠彎腰替她拾了回來。

　　“謝謝。”花喻覺得喉嚨幹澀得厲害。

　　“啊，又忘記時間。”這時雪緒插話進來，“難怪總覺得這節課下課時間太長了。”

　　“學習上跟得上麽？”遊光遠的目光回到雪緒身上。

　　“還好，就是筆記太多，抄得手軟。”

　　“再多也得先吃飯。”

　　“還有一點……”對上男生的目光，雪緒笑起來，“好吧，先吃飯。”

　　“沒事，我等你。”男生體諒地說。

　　“吃完回來再說。”合上筆記本站了起來，雪緒甩甩右手，“走吧。”

　　“花喻要不要一起？”遊光遠問。

　　“誒？”

　　女生明顯沒想到會被邀請，有些愣住，不過就在她考慮答案時，卻聽到雪緒說：“不太想和不熟的人吃飯。”

　　不想男生為難，花喻順水推舟地接著說：“嗯嗯，而且我也不餓，不用管我。”

　　“嗯。”

　　男生的淡然讓花喻覺得自己多慮了。

　　每天中午放學，遊光遠都會在門口等待雪緒，然後一起去食堂吃午餐。因為雪緒，花喻幾乎每天都能見到遊光遠，但女生卻高興不起來，蜻蜓點水的對話，偶爾視線相接，男生很快就看向雪緒，也再沒有一起去吃過烏冬麵。客氣地相處，花喻隻覺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再一次驗證了此前的想法：好像每一次，每一次覺得離他近一些，又突然被拉開更遠。

　　看到兩人一起走出教室，是外形登對又是氣息相同的兩個人，走在一起總能吸引很多人目光。而她更在意的是……因為雪緒覺得這樣自然一點，所以光遠學長就摘掉戴了幾年的眼鏡，她的一句話，就足以消除與世界的隔閡，讓他重新獲得安心麽？

　　花喻勉強撐起的笑容消失掉，她覺得眼睛瑟瑟的，突然覺得有些委屈。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腦海裏冒出雪緒的那句話。

　　簡簡單單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鴻溝，也將花喻和遊光遠的世界分離。如果雪緒說的是真的，花喻不明白，那以往看到的遊光遠的溫和又算什麽？她無法懷疑雪緒的話，隻好為自己感到悲哀。

　　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噠噠噠”地聲音，把花喻從睡夢中喚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季明理正趴在桌上盯著自己。原本惡作劇的男生看到女生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有些驚訝。

　　“我以為你在睡覺。”注意到女生捂住胸口，臉上的表情也很困倦，於是難得關心地詢問，“胃不舒服？”

　　“誒？”花喻一愣，隨即就被男生逗笑了。

　　“笑什麽？”季明理莫名其妙。

　　“胃啊，你還蠻會講笑話的。”

　　不過男生卻一臉認真：“你的意思是，胃不在這裏？”

　　“……”原來不是笑話，花喻也笑不出來了，隻好順應著他說，“恩，胃不太舒服。”

　　“中午沒吃飯？”

　　“沒有。”

　　“要成仙了。”季明理咂咂嘴，走了。

　　情況沒有好轉，到了下午第二節課下課，花喻猶豫著要不要請假去保健室，但講台上一直有同學在問問題。花喻趴在桌上很沒精神。

　　一隻白色的塑料袋從後落在眼前，季明理一隻手插在口袋裏，酷酷地看著花喻。

　　“吃點東西就好了。”男生撓撓頭，“你這樣一副被虐待的模樣，我都不好使喚你了。”

　　“謝謝。”花喻看著他，心裏覺得很溫暖。

　　“你是我的奴隸嘛。”季明理說。

　　不想辜負男生的心意，雖然沒什麽胃口，花喻還是打開袋子準備吃點。

　　“花喻和季明理在一起了嗎？！”看到男生走遠，前麵的兩個女生轉過身子問花喻。

　　“誒？”

　　“你們關係很好啊，花喻幫他抄筆記忙東忙西的，季明理也對花喻很關心。之前還覺得花喻總被欺負，現在看來是你們關係親密嘛。”

　　自從上次醫院回來後，兩人的關係的確近了很多，不過沒想到會讓大家誤會。花喻隻好解釋：“不是啦，隻是朋友而已。”

　　“是不是因為阮夏，所以……”

　　“真的不是啦。”

　　“不過花喻還蠻厲害的，跟季明理、阮夏、光遠學長的關係都相處得很好。”

　　花喻笑笑，繼續手下的動作，打開袋子後看到裏麵卻是巧克力和牛肉粒。太甜和太辣的不能吃，花喻隻好把袋子重新係起來。

　　“你不吃麽？”

　　聽到雪緒的聲音，花喻很意外地側頭，不知道女生從什麽時候起看著自己的。

　　“我……”

　　“那為什麽要接受？”

　　又是那種表情，花喻的心髒驟然皺緊，緊張地看著雪緒，不知道女生為什麽突然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