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櫻花樹先生:
今天的天氣很好,適合一個人坐電車去很遠的地方。
早上起床時看到窗外的枝頭冒出了一顆顆綠芽,春天又到了呢。再過不久櫻花就要盛開,到時候的我會和你重逢嗎?很忐忑呢。每到這個季節我總會想起你,哪怕去年的這個時候你還在我身邊,我仍舊想著你。我們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甜言蜜語,甚至……沒有在一起過,可是為什麽,每次想起你,我缺失掉一塊的心髒都變得暖暖的,好像那個地方就此完整了起來。
情況的發展比預想的要糟糕很多。
才過幾天,在家裏準備著期末考試複習的女生下樓喝水時心口突然絞痛,眼前一黑就暈倒過去。接著被送進醫院,錯過了期末考試,也錯過了隨後而來的整個暑假。在醫院的每一天既漫長又短暫,趁此時間,花喻看了更多書。看累了就睡過去,醒來了再繼續看,就這樣一直持續到八月末。
下午嚴淵進來量體溫時看到花喻正坐在床上揉眼睛,整個夏天過去,沒被太陽曬過的女生顯得更加蒼白,遞過體溫計時問她:“很無聊吧?”
“還好喔。”體溫計叼在嘴裏,女生的話含混不清。
過了一會兒,嚴淵取出體溫計,檢查了心跳,然後微笑著說:“一切正常。”
花喻鬆了口氣。
“那明天我可以順利出院了麽?”
“為了上學的事?”
“嗯,明天開學呢,一直擔心錯過。”花喻揉揉肩膀,剛剛側著身子看書有些發酸,“爸爸前幾天跟秦主任通電話說想讓我休學,所以我得趕快好起來。”
“花喻很熱愛學習啊。”
“唔,怎麽說。”嚴淵的誇獎讓花喻有些不好意思,“隻是覺得那是正軌,行駛在正軌上生活會比較安心。”
林先生已經做好讓花喻休學的打算,但女生這次卻表現得很堅決,雙方都有小心翼翼藏起來的秘密,花喻知道林先生的擔憂,但正因為那份擔憂,她才更要回到學校。
林先生不知道,暑假裏每次檢查完,花喻都在門診室外偷聽嚴醫生跟他的對話。她聽到嚴醫生說她的心髒不會成長,因為手術失敗,那顆損毀嚴重的心髒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炸……
花喻早產又被查出先天心缺,出生以後醫生對林太太說花喻很難養大,很難活到七歲,過了七歲以後,又說她很難活到十五歲,前後動了兩次手術,心口留下了長長的蜈蚣似的恐怖疤痕,但現在的花喻已經快要十七歲。她曾以為自己可以擺脫那些黑色的預言,從此在生命這條道路上勇往直前,可是再一次被捉弄了。
如果突然發病……一整個夏天她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後來她想明白了,與其被那些黑色的預言控製,不妨好好地認真地去生活一次,她不想將隨時會消失的生命交付給惴惴的恐慌。
這些複雜的心情,林先生並不知情,隻以為女生是怕耽誤學習,為了不讓女兒起疑,隻好照辦。
高二選科分班會參照期末考的成績,花喻卻因為生病而錯過了考試,好在有秦主任幫忙,所以順利地留在了三班,不過現在的高二三班已經變成政治班了。菜菜子體育好,為了升學,自然選擇做體育生。這是明智的決定,但兩人卻要麵臨分別。
“隨時都可以見麵的。”花喻安慰沒有精神的菜菜子。
“可是離開花喻會很寂寞的喔。”
“菜菜子會認識新朋友的,所以沒關係,而且一有時間我就會去找你!”
“新朋友怎麽能跟花喻比。”菜菜子悶悶地說,“而且花喻也會有新同桌,沒準就忘記我了。”
“不會,菜菜子絕對絕對永遠是我最要好最可愛的朋友!”
“真的?”
“嗯!”
“那好吧。”菜菜子這才高興起來,繼而用非常曖昧的口吻說,“其實去體育班也不錯的呢,班上的男生都很健壯!”
“……是啊。”
果然是菜菜子啊,花喻想。
去辦公室報完道回來,在走廊上遇到阮夏,一個暑假不見,女生的輪廓瘦了一圈,顯得更加精致,而且因為穿著夏季的單薄校服,所以身材也似乎變得更加凹凸有致。能在開學第一天遇到花喻,阮夏很高興。得知女生去了數學班,花喻非常佩服。
“啊,阮夏的頭腦果然很好啊。”
“隻是覺得數學比較有趣嘛。”知道花喻不會說恭維話,所以她的誇獎讓阮夏非常受用,“兩個班相隔不遠,以後見麵的機會有很多。”
“是啊。”
不過接下來阮夏卻說了一句讓花喻頭痛的話,“季明理好像也選了政治,花喻以後可會被壓榨得很慘。”
“他選了政治?!”
“你在班上沒看到他嗎?”
“沒有,我剛剛才來,選科的事也是我爸爸幫我選的……誒,不過季明理其實並不壞,有時候還蠻可愛的。”
總被欺負的花喻居然為季明理說話,隻換來阮夏奇怪的打量。
這時身邊傳來“呀”的尖叫聲,然後很多女生圍到了陽台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事,兩個女生也順勢往下看去,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隻見教學樓下的操場上,向來跟女生疏遠的遊光遠此刻居然和一個短發的高挑女生親密地走在一起,完全陌生的麵孔,從男生搬著一套新桌椅上來看,應該是轉學來的新生。兩人就這樣向著教學樓的方向走來,盡管沒有頻繁交談,但一看就知道關係非比尋常。
“那個女生是誰啊?”
“光遠學長居然會為她跑腿!到底是誰?!”
“你們看到沒看到沒,剛剛光遠學長對她笑得好溫柔!”
身邊的女生嘰嘰喳喳的議論,花喻有輕微的近視,盡管很緊張,但因為距離遠,怎麽也不能完全看清楚。隔了一會兒,兩人出現在四樓的走廊。
看到花喻,遊光遠放下桌子徑直走過來。
“花喻,你是選的政治吧,座位定好了麽?”
“嗯。”
“同桌呢?”
“那個……還沒有。”
聽到女生的話後遊光遠的眼睛明亮了幾分:“那和我朋友坐一起行麽?”
同樣穿著白襯衣的遊光遠和季明理不同,幹淨整齊,很溫和,顯得光彩奪目。一個暑假不見,大概是因為剛剪了頭發,所以男生顯得明朗了很多。又或者,不是頭發的緣故,而是因為……正站在政治班門口的那個女生?
聽到男生的話後,兩個女生的視線相接,對方的容目終於在花喻的視線裏清晰,然後花喻覺得心裏有什麽在這瞬間重重地沉下去。
問到花喻的座位後,遊光遠帶著女生進了教室,花喻愣愣地看著為別人忙碌的遊光遠,突然覺得非常陌生,印象裏男生總是淡淡的表情,和人保持著合適的距離,不走近也不讓人靠近,印象裏的遊光遠明明是那樣的。花喻反應慢掉一拍,熱情的她也忘了跟著前去帶路。
而阮夏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疑惑的眼神透露出她正好奇那個女生是誰。
“唷~終於來了。”身後有人這樣說。
又把頭發染成青色的季明理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所有人裏,似乎隻有他一點沒變。不過沒時間感受親切,聽到男生的話,兩個女生更想知道下文。
“妹妹?”阮夏猜測。
季明理隻是狡黠地一笑。
“親戚?”阮夏不死心。
也隻換來男生不屑一顧的表情。
“那是什麽?”女生不願再猜別的關係。
“青梅竹馬?或者說初戀?”雖然季明理用的是痞痞的口氣,但讓人無法懷疑裏麵的絕對真實性。阮夏臉色更加難看。
似乎故意刺激她,季明理接著說:“如果說遊光遠有兩個在乎的女人,一個就是她咯。”
兩個?顯然還有機會,阮夏恢複期待:“那另一個呢?”
女生的眼神無疑讓季明理很生氣,冷冰冰的接著說:“已經死了。”
“騙人吧你。”阮夏不相信,平時兩個男生關係惡劣,她斷定季明理是隻是為了惹她生氣才那樣說。
“我為什麽要騙你?”
“那你說那個女生叫什麽。”
阮夏挑釁的目光徹底激怒了季明理,男生正要說話,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的花喻卻先出了聲。
“雪緒。”
花喻對上阮夏驚訝的目光,又重複一遍:“那個女生,叫雪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