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櫻花樹先生

10

　　當時沒有察覺，回來後躺在床上才覺得全身的力氣透支嚴重，第二天花喻就病倒了。下樓時勉強打起精神，不想讓父母擔心，但還是被細心的林先生發現了。伸手探探女生的額頭，竟然還在發燒。看到爸爸一臉嚴肅地去給嚴醫生打電話，花喻就知道又不能好好去上課了。

　　不光林先生擔心，到了醫院嚴醫生也比往常更在意花喻的病情，讓花喻非常困惑。雖然林先生向來對和花喻身體有關的細節都非常在意，但如此草木皆兵的陣勢還是在做室缺手術之前才會有的情況。做完檢查，花喻穿好衣服下床，胸口的地方最近常常痛得厲害，但她現在隻想盡快回家。

　　“嚴醫生，我們家那孩子現在的情況到底有沒有危險？上次的檢查結果你也不讓我告訴她，是不是……”

　　“花喻第一次做的室缺修補治療出現了二、三尖瓣關閉不全嚴重病症，前年進行了二三尖瓣修補成形術，唐老師雖然是這方麵的權威，那次修補成形術也有不錯的效果，但是……”看到林先生擔憂的表情，嚴淵頓了頓，“上次的彩超報告出來時也跟林先生談過，手術後花喻的心髒並沒有改善多少，眼下又出現機械性浴血性貧血，所以，致使第二次手術成果已經被完全破壞。”

　　“也就是說……”

　　“嗯，花喻現在的情況看似好轉，其實非常不穩定。如果突然發病，她的心髒很可能沒辦法繼續負荷……”

　　“那今天給她辦理入院手續吧。”林先生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隻是又要休學，我有些擔心……”

　　“現在先觀察一陣子，花喻的體質太弱，如果能用藥物控製是最好的，但老實說這種收效可能不大。畢竟是女孩子，如果太在意了她會有心理負擔的。”嚴淵看著檢查報告，“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跟她解釋。”

　　第二次手術成果被完全破壞了嗎？如果突然發病會沒辦法繼續負荷？怎麽可能，明明以為已經好起來了……花喻收回正要敲門的手慢慢後退，胸口很痛，緊緊捂住也沒有用，過了好久呼吸才開始恢複順暢。花喻靠著牆蹲在地上，腦子裏一片混亂。

　　坐在爸爸的車裏回家的路上，花喻看著外麵熟悉的景色發呆。

　　“花喻。”女生臉色不太好，林先生想要寬慰她。

　　“爸爸，如果好好吃藥就沒事了吧？”花喻突然轉過頭笑著看著他。

　　“你聽到了？”

　　“什麽？”

　　看到花喻茫然的樣子，林先生稍微放心，斟酌用詞後說：“可能需要住院幫助恢複，不過花喻隻要好好吃藥就會沒事的。”

　　“啊呀～”女生有些遺憾地說，“最近一直跟言樹討論的暑假計劃又泡湯了啊，那家夥肯定會生氣的。”

　　看到花喻的樣子，林先生非常感激嚴淵的周全考慮，果然是女孩子呢。林先生心情好起來很多。

　　“言樹已經長大了哦，前幾天去開家長會時，老師還表揚他幫助低年級的學妹呢，說他助人為樂，是個男子漢呢。”

　　“哈？男子漢？”花喻癟癟嘴，“明明還是個滿身奶氣的小孩子嘛。”

　　雖然臨近期末考，但成績的事從來不是林先生關注的重點，擔心花喻體力不支，擅自給她請了一周的假，讓她在家好好休養。

　　“爸爸，我沒事的，今年的期末考試很重要哦，會決定高二選課分班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到時秦主任會幫忙的。”

　　“可是不想總讓爸爸為了我去麻煩別人。”

　　“那你就好好休息，讓爸爸上班時放心。”

　　“好吧。”花喻有些不甘心，“每次都說不過爸爸。”

　　“誰讓你是我女兒呢。”林先生笑起來。

　　在家休息了幾天，吃了嚴醫生開的藥，花喻的身體好了一些，雖然不能去上課，不過外出還是可以的。有些擔心季明理，所以這天下午花喻熬了點雞湯帶去醫院。在走廊上和迎麵而來的阮夏相遇，女生氣呼呼的，似乎又跟季明理吵了架。

　　“花喻，你身體好些了嗎？”看到花喻，阮夏壓下怒氣關心她的身體。

　　“嗯，已經好了，下周就會去學校了。”

　　“那天真是抱歉，要不是花喻送我回家，就不會遇到那種事了。”

　　阮夏非常愧疚，以為花喻生病請假是因為那天的事。

　　“不要這樣說，我沒事的。”

　　“嗯，那到時學校見。”

　　“你要走了麽？”

　　“以後再也不來了，虧我還逃課出來看他……那個家夥討厭死了。”說到季明理，阮夏又怒氣衝衝，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裏。

　　花喻走進病房時看到男生身體好了很多，似乎比想象中恢複得更快，不過跟阮夏一樣，男生也在鬧別扭。

　　“你們又怎麽啦？”

　　“誰稀罕她來看我，也不想想我是因為誰才變成這樣的，還衝我凶什麽凶。”

　　“好不容易才和好，幹嘛又大動幹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他和遊光遠的關係，花喻現在看季明理隻覺得他是個幼稚單純的小孩，一點也不害怕了。

　　“誰跟她和好啊。”

　　“明明就喜歡她，你就不能和氣一點麽？”

　　聽到花喻這樣說，季明理凶巴巴地瞪著她威脅：“我說過我不會對女生客氣的！”

　　拿他沒一點辦法。

　　把保溫壺放到櫃子上時發現那裏已經堆得滿滿的了。

　　“誒？”花喻驚訝地看著季明理。

　　“我媽帶來的啦。”看到那一堆東西男生更加鬱悶，沒想到還是被家裏知道了，他那個視子如命的老媽想龍卷風一樣席卷到醫院，看到自己受傷的地方哭得要死要活的，讓季明理非常尷尬。原本在醫院呆兩天就可以出院的，也被她興師動眾地強求著再住一周。

　　“就像我得了絕症似的，煩死了。”

　　“那是因為你媽媽愛你。”

　　“愛？”季明理冷笑起來，“隻是精神上的寄托而已，卻從來沒想過對我來說會不會煩會不會累。”

　　“寄托？”花喻驚訝地看著他。

　　“別誤會，她老公活得好好的。”想了想，季明理又補充了一句花喻不明白的話，“隻是心已經死掉了。”

　　昨天季岩也被季太太拉來過，沒有問候也沒有關心，連責難也沒有，季明理當然明白這不是父親給予的寬容寵溺，那隻是他的漠不關心，臨走前說的話更讓男生鬱悶不已。

　　看到季明理臉色真正難看下來，花喻隻好轉移話題：“光遠學長有來過嗎？”

　　男生悶悶地回答了個“嗯。”

　　“他很關心你的。”花喻說。

　　“誰要他關心，他從小就是個很恐怖的人，隻有你們這些小女生才會被他的外表蒙騙。”連親生母親死在自己麵前也無動於衷，跟季岩一樣，沒心沒肝。更可惡的是季明理也想過要做那樣「成熟」的人，結果失敗了，於是更加討厭。

　　知道他說不出好話，花喻隻當他是在生阮夏的氣，把雞湯盛出來遞到男生麵前：“喝點這個好得更快。”

　　“你這樣很像我媽。”季明理皺起眉頭看著花喻，但勺子已經遞到麵前，男生還是低頭喝了一口。

　　花喻笑起來，又盛了一勺遞過去。

　　然後想起一個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的問題。

　　“對了，你知道光遠學長錢包裏放的是誰的照片嗎？”

　　“女生的？”

　　“嗯。沒看清楚，但肯定是女生。”

　　花喻的臉紅起來，突然這樣八卦，而且還是跟季明理，這讓她心裏有些難為情，不過的確很想知道。得知兩人是兄弟的關係後，也覺得沒有以前那樣避諱了。一家人的話，哪會有什麽仇恨。她這樣想。

　　“他在意的人唄。”

　　“在意的人？”花喻揪起了心，腦海裏浮現出遠景中學見過的那個女生，她的名字是什麽？當時有聽說的，那兩個字感覺在喉嚨裏就要脫口而出了，卻又死活說不出來。

　　冥思苦想的花喻沒注意到剛剛恢複些精神的男生又臉色難看起來。

　　那天季岩離開時隻說了一句話。

　　他說：“你成熟一點吧，光遠已經過得很艱難了，你不要再給他添麻煩。”

　　如果他還有心，也全部在那個人身上。

　　而剛剛跟阮夏吵架也是因為女生讓他向遊光遠道謝被拒絕。她生氣地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通人情？光遠幫了你你還擺什麽臭架子，差勁！”

　　連花喻也在為男生錢包裏的一張照片而糾結。

　　“你看吧。”季明理自嘲著說，“所有人，即使在我身邊，心思也全部在他身上。”

　　寬大的病號服空蕩蕩地罩在男生身上，窗外的樹葉被陽光照出影子投進病房裏，季明理的輪廓被陰影覆蓋，此時的男生沒有平日的戾氣，在花喻眼裏隻看到寂寥和淒然。

　　如此孤單無助的季明理，女生突然覺得很心酸。

　　季明理愣愣地看著眼眶發紅的花喻，有些不明所以，隔了一會兒，聽到女生輕柔的聲音飄過來：

　　“我明白的。”

　　§§第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