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隨著飄落的櫻花漸漸遠去,花喻望著失去了花朵的枝幹有些傷感,好像和光遠學長的牽絆也隨之消失了。自從上次之後,兩人再也沒有過接觸,比賽的事已經完畢,兩人的年級也不同,沒有能讓花喻爬到樓上去找他的理由,見到他那樣的笑容以後,心裏也多了顧忌,怕自己對他而言隻是打擾,隻好聽天由命。
結果果然少了一份好運,有幾次抱著課本故意從樓上繞回來,但懷抱著的“說不定會在走廊上遇到”的念頭一次次落空。
明明近在身邊,卻無論何如也見不了麵,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麽無形的阻礙,原以為已經近了一些,卻又發現其中更多障礙重重。這樣的落差讓花喻提不起神來。
“自從比賽回來後,花喻的臉色就一直很差呢。五一小長假裏生病了麽?”下課時去洗手間時菜菜子擔心地問。
“是嗎?”花喻摸摸自己的臉,今天的確有些燙。不知道該怎麽跟好朋友解釋,一切都過去了,不能讓身邊的人擔心,花喻下定決心調整心情好起來,“可能上次生病還沒好徹底吧,嚴醫生有開藥的,爸爸一直督促著在吃,很快就會好起來了。菜菜子總為我擔心,對不起。”
“說什麽呢,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我比你大,是姐姐,擔心你是應該的。”菜菜子捏捏花喻的臉。
體育課上不想再請假,花喻堅持參加鍛煉,正對著太陽光,腦袋更暈得厲害,甩了甩頭才好了一些。正考慮著要不要請假,就聽到老師發出慢跑四百米的口令,隻好隨著人群跑了起來。
“花喻沒關係吧?”菜菜子一臉擔心。
半圈下來,花喻已經滿頭大汗了。
“沒事……”勉強著笑笑,卻因為停頓被人撞了一下,花喻終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之後的整個下午都在保健室度過。吃完藥後聽從醫生的囑咐躺在床上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一粘到枕頭困倦就湧了上來,於是很快睡了過去。等到醒來時,太陽已經下山,保健室裏光線暗淡,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遺忘了。花喻翻了個身,身體好了很多,但這樣裹在被子裏實在太舒服,一時竟然不想起來。
對麵牆上的鍾滴答滴答地走著。被簾子遮擋,看不到指示的時間,但時間的聲音卻清晰地流動在耳朵裏。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空氣裏,窗台上的花香也一起飄過來,味道竟然不討厭。視線上方正對著一隻懸掛的小球,被風一吹蕩來蕩去的,盯著看了一會兒,腦子暈乎乎的,被催眠了似的。
就這樣安靜地存在著,占據世界的一小塊地方。窗台上變換了顏色的夕陽,細長條紋的簾子,混合著消毒水和花香的空氣,枕在頭下的枕頭或者蓋在身上的棉被……它們都見證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
並不是虛無,就這樣輕輕地存在著。靜靜地呼吸,小心翼翼地觀察世界,不打擾也不被打擾。直到世界慢慢的從這光明中黯淡下去,就這樣……
這時候有人推開了門,按亮了屋內的燈。
奶白色的光線瞬間將黯淡的屋子變得明朗起來,女生的瞳孔也被點亮,不遠處的男生泡在光線裏,視線亮起來的刹那竟以為是他渾身發出的光。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花喻揉了揉眼睛,確定了這不是幻覺。
“怎麽還沒回去?”遊光遠定了定神,朝著女生走了過來。
“光、光遠學長……”想到此刻的自己衣衫不整,頭發淩亂,一臉的惺忪模樣,就泄氣下來,聲音很輕,心裏全是懊惱,隻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為什麽……一定要在這種時候……
“身體不舒服麽?”看到女生一臉慘然的樣子,遊光遠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動作自然,似乎是擔心自己。皮膚與皮膚觸碰的那一刻,花喻覺得渾身發熱,黯淡的心境也在同時消失殆盡,沁出大團大團的甜蜜。這甜蜜來得太突然,將之前的種種清除一空,喪失的信心和勇氣也好像突然被喚了回來。
遊光遠的手,不止溫暖,還有魔力。一定是這樣。
“已經好多了,謝謝。”叮囑自己要自然。
確定女生沒有發燒,遊光遠點點頭,起身站了起來。
“光遠學長怎麽會在這裏?”為什麽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
“張醫生還在開會,說讓我過來整理一下,順便鎖門。”
“誒?”
“我和張醫生比較熟。”男生將紗布收進盒子裏,抬頭看到女生驚訝的表情,“我經常來這裏。”
視線交匯的一刻,好像一榔頭敲在頭上,瞬間又暈乎乎的了。
花喻急忙別開了視線。
“光遠學長身體也不好麽?”
“那倒不是……唔,有些課很無聊,所以就過來休息。”
“原、原來是這樣。”女生理解地點了點頭。
他也有這樣的時候。平時看起來一絲不苟的人,也會有逃課來休息的時候麽?眼睛不由自主地盯在男生的身上,深藍色的製服穿得整整齊齊,身形一百分。頭發、鼻子、嘴巴,一一掃過,唯獨不敢去打量眼睛。他還帶著黑框,聯想起那句“我,討厭這個世界”,心情又跌落下來。好想為你做什麽,而我又能做些什麽呢?
“那個……”過了一會兒,遊光遠整理完後再次走了過來,“你準備在這張床上躺一晚麽?”
“啊,對、對不起!”望著男生手裏提著的鑰匙,花喻驚覺似的連忙爬了起來,動作太快,不小心又撞到床的欄杆上,狠狠地撞到,發出“嘭”地一聲,遊光遠顯然也聽到了,視線看過來,花喻心裏更加懊惱地不行,強忍住疼痛,尷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