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櫻花樹先生

02

　　周五早上，學校安排了一輛中巴，由韓青木和另一個老師帶隊，帶十個學生去遠景中學比賽。早上出門前和言樹約好如果有時間的話，中午可以見一麵。矢野中學和遠景中學是城北和城南的關係，不過矢野中學算是市區，遠景中學因為是私立學校，在硬件上麵比矢野中學更好，比起矢野中學集合了高中部與初中部，遠景中學卻是包含了小學部一起建設的，積也就得多，所以和很多工廠一樣建在在三環之外，偏近郊區小鎮的地方。需要兩個小時四十分鍾的車程。

　　隻是比賽而已，花喻帶了兩支筆和幾本書，況且蔣老師推薦她去比賽已經出乎她的意料，她平時真的表現平平，據說是因為幾篇周記打動了蔣老師的心，所以推薦了她，全然忽略了文學底子和文學積累什麽的。這是花喻第一次作為學校代表參加比賽，卻沒有半點想要獲勝的心。

　　不過仍舊不能怠慢，哪怕是為了……坐在旁邊的人。

　　花喻上車的時候人還很少，過了一會兒之後斷斷續續地才有人員到來，遊光遠上車的那一瞬間，車上六個女生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匯聚在他身上，其中兩個比較大膽的女生笑著招呼他坐到她們那邊，遊光遠以“想坐後麵”的理由拒絕了，在他的目光看向花喻時，花喻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快，手心裏沁出了細密的汗，內心祈求著讓他過來坐，沒想到他真的走了過來。

　　“這裏有人嗎？”遊光遠問。

　　花喻相信有神靈存在的。

　　“哦，難怪啊……”女生小聲的聲音還是傳進了兩個人的耳朵，在大家看來，運動會上就已經證明，兩個人有著不同於常人的曖昧因素。因為內心尚存的幻想和嫉妒，所以沒有把兩個人直接歸結到情侶的範疇。

　　車子啟動，韓青木最後一個上車，叫嚷著“哎呀差點被你們甩掉了，年紀大的人腿腳稍微會慢點啦，你們居然不等我……”，他脖子上掛著一隻哨子，穿了一身的青色運動裝，頭發特意造型了，發膠不知道用了多少才讓頭發那麽精神地根根分明。很明顯，是和菜菜子一樣熱衷於折騰外形卻又不得要領的人。韓青木的樣子不像是帶學生去作文比賽，更像是去參加運動會。不過因為他的熱情，大家也少了拘束，車廂裏頓時熱鬧起來。

　　坐在後麵的兩個人卻很安靜。想要和身邊的人聊聊天，但想到對方是遊光遠，自己頓時就矮去一截，說什麽話都要思慮再三，生怕出了差錯，兩個人就會南轅北轍。壓力太大，花喻好幾次張了張嘴，最終卻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不用擔心，隻是幾個學校的友誼賽而已。”過了一會兒，男生居然主動開口，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不過似乎理解錯了女生緊張的緣由。

　　“啊、是。”花喻說，既然男生主動開口，接下去的話題也就好辦多了，“上次運動會的事情，真是對不起，害你不能繼續比賽。”在被吐了一身之後，還那樣細心地照顧我。

　　“說過了，那次謝謝你。”遊光遠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耳塞插到了MP三上。

　　“那個……”花喻有些猶豫，不知道接下來的問題是否可以問。

　　“這種時候問這些話可能還沒有立場，不過我……”

　　雖然遊光遠的眼睛深處依舊藏著冷漠，可是表麵上卻是個很好相處的人，這樣的人到底該怎麽定義，花喻一時不能確定。不過還有別的困擾她的事情，今天難得的機會，花喻鼓足了勇氣，想搞明白自己這幾天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什麽？”

　　“光遠學長和季明理是不是有什麽過節？”

　　“沒有。”

　　“可是……”

　　“他常常做一些讓人困擾的事，似乎給你增添了不少麻煩”

　　花喻頓時語塞。心想著果然是遊光遠，頭腦好的沒話說。

　　不過說起來，麻煩也還不多，截至目前，隻寫過四次檢討書而已，這對於花喻來說，已經超乎她對季明理的期待了。至於那個“你想想怎麽認真喜歡我”的話題，季明理似乎真的有當真，不過兩個人並沒有什麽實際的發展，除了偶爾有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別的倒沒什麽特別的。興許過一陣季明理就厭倦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花喻是這樣期待的。

　　“隻是個被寵壞的小孩，不必放在心上。”

　　隱約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這種口氣，分明不像是在說一個和自己不熟悉的人。

　　“光遠學長，你也是討厭他的吧？”

　　終於問出來了。

　　“怎麽這麽說？”

　　“因為阮夏她……”

　　“和阮夏沒關係，我跟她不怎麽熟。”

　　女生為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公開拋棄了矢野之最惡魔的季明理。而遊光遠的心裏，用的是「不怎麽熟」這樣的形容。這就是他的冷漠之處了吧？花喻的心有些疼。

　　“他做那些事沒有任何意義。”很配合的在聊天，可是，每一句話，又那樣冰冷。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不過這一點花喻讚同。比如說，突然讓自己做真心實意喜歡他的人，太莫名其妙了。

　　“啊，說起來，光遠學長好像很了解季明理一樣。”

　　“隻是大概了解他的性格。”

　　“你們以前……是朋友嗎？”後來因為什麽而鬧僵了，應該是這樣吧。

　　遊光遠搖了搖頭。

　　——那為什麽……

　　男生卻已經打開了MP3，將耳塞塞進了耳朵裏。光和影在他三分之二的臉上切割，他的表情始終籠罩在暗的那麵，怎麽看，怎麽看也看不清楚。

　　花喻舔了舔嘴唇，將剩下的疑問收了回去。也許，自己還沒有立場追問太多。

　　汽車在城市裏穿梭，陽光透過玻璃曬在臉上，已經漸漸有了夏天的溫度。高高的樓層上落地玻璃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花喻伸手遮了遮眼睛，卻仍舊看著窗外，想記住今天途經的景色。前麵有人放起了音樂，幾個愛現的人在韓青木的帶領下唱起了歌，歡聲笑語在車內回蕩，花喻終於又快樂起來。

　　不經意地回頭，看到男生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黑色的額頭溫柔地覆蓋在他的眼睛上方，他的表情像沒有熱度的光，溫和的，在女生的眼睛裏滿腹柔情。就這樣看著他，心裏一點一點地沉下來，安穩到像長出了八隻腳，耳邊隻剩下陽光慢慢行走在皮膚上的聲音。不知道這樣過去了多久，花喻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後來在車子停下的震蕩中驚醒，惺忪地睜開雙眼，發現遊光遠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他正望著窗外，注意到身邊的動靜，回過頭來對著花喻微微一笑。女生剛醒過來的大腦又陷入暈沉。

　　隨著他調轉開的視線看過去，遠景中學四個搶眼的大字進入眼球，而與之相對的，是學校外的牆壁上各種“先進學校”、“第一名”、“XX年最佳”、“XX大學重點生源地”等各種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