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上周末爽了菜菜子的約。”花喻把書包放在桌子上,雙手合十地虔誠道歉。
“沒啦,我倒是很擔心花喻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打你電話也一直不通,後來還跑去你家裏問了。”菜菜子握著女生的手,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這讓花喻很感動。
“嗯,我聽媽媽說過了。”
“話說回來,花喻你弟弟長得還真是不錯,是個小帥哥誒。”
“……他還是個小孩……”
“放心啦,我不會對他下手的,花喻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嗬嗬嗬,也是。”花喻放心地坐了下來,從書包裏費力抽出一大包東西來,“為了表示歉意,我特意給菜菜子準備的。”
一件蕾絲的粉紅色雪紡衫,昨天出院後爸爸硬要帶自己去挑衣服,看到這件衣服很漂亮,雖然不知道適不適合菜菜子,不過花喻想她一定會喜歡。菜菜子果然兩眼發亮,比花喻想的更加激動。“謝謝!花喻我愛死你啦!”菜菜子撲過去抱住花喻,她的開心不是假裝,花喻也更加開心起來。
讓身邊的人開心,這也算是一種責任吧。
住院檢查的幾天雖然天天都在休息,但其實睡得一點都不好,在嚴淵的照顧下勉強熟睡過去,但很快又會醒過來。花喻以為自己上次離開後就再也不會再回來,沒想到這麽快又躺回了病床上。
“別擔心,隻是檢查而已。”嚴淵總是這樣說。可是出院那天,他和爸爸把自己支了出去,兩個人關上門聊了很久,花喻趴在門口想要偷聽,卻又缺乏勇氣。
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樣的感覺離開了一年多,現在又重蹈覆轍地回歸,比較起之前,氣勢更加磅礴。是因為有了更多在意的東西嗎,所以才會更加恐慌?可是,什麽才是我在意的呢?
放學後的作文培訓課上,花喻實在支撐不住,胡思亂想了一陣,終於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過去。醒來時窗台上已經沒有了陽光,教室裏沒有開燈,人都走光了,遊光遠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坐在旁邊,不受任何影響的演算著習題。花喻假裝看手機屏幕,從鏡麵反射裏看到自己暗沉的臉上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幾條睡痕,頓時尷尬得要死。
“光、光遠學長,你還沒回去啊?”不知道該說什麽。
“嗯,老師讓我負責鎖門。”遊光遠說著,話好像比之前好像多了一些,也許是在醫院那次喚起了他的記憶吧,花喻這樣想。
“對不起。”因為自己耽誤了你的時間,“你可以叫醒我的,我輕輕推一下就可以醒過來的……”
“試過了。”
“哈?”
“培訓課的老師在講台上叫了你兩次,你沒動。放學後我試著推了推你,你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了。”帶著明顯的無奈。
花喻恨不得挖個洞鑽到地心裏去,或者來一艘宇宙飛船,接她去火星吧。完全沒想過自己能睡得這麽熟。
“也許,不是在病床上的緣故,不用擔心睡著之後再也醒不過來。”花喻低低地說。
遊光遠的動作明顯停頓下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但眼神裏的冷冽卻被女生落寞的神情刺穿了好幾層,沒有太關心,可是也沒辦法繼續無動於衷。
“沒關係,下次如果我睡得很死,你使勁推我就好了,我不想耽誤光遠學長的時間。”
前一秒還那麽悲傷的神情,下一秒卻又微笑著這樣叮囑。
“別逞強。”遊光遠想起那次櫻花祭上兩個人遇見的樣子,她一個人站在樹下哭了很久,他最後忍不住終於叫她,她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瞬間,臉上還帶著淚,卻在自己詢問時又很快微笑著說了“沒事,我隻是迷路了有點傷心而已,女生通常這樣小氣的。”
怎麽會不記得呢?
哪怕不記得你,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我也會永遠記得的。那是對我的生命而言,非常獨特的一天。你也許並不特別,可是那一天遇到了你,於是,你也一並被收藏在了記憶裏。
“啊?”花喻沒有緩過神來。
“抄筆記吧,抄完了回家。”遊光遠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而是示意花喻看黑板上的筆記。
“好,我會很快抄完的。”花喻立馬翻開作業本。
說得簡單。
雖然教室裏的燈被遊光遠全部打開,花喻還是有很多字看不清楚,白色的粉末蔓延成張牙舞爪的怪獸,醜陋地排列在黑板上,那個老師的字未免也太潦草了一點。這樣的人還來培訓什麽寫作啊!
“是遣詞造句的那個遣。”
“那個啊,是等待的等。”
“呃,是關聯的聯。”
……
“麻煩最後再問一個,注重積累和培養語感,用心觀察身邊的每一個……什麽?”實在不好意思再打擾他,花喻厚著臉皮決定問最後一次。
“細節。”遊光遠徹底放下筆,回過頭來看著花喻,完美的臉上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很樂意,放學後他沒有戴眼鏡,據說是被人不小心踩壞了,比起戴眼鏡,此時的他更加好看,有種驚豔的感覺。因為熟睡過去,所以花喻錯過了當時震驚培訓班的場景。少了鏡片的阻擋,他的眼睛,好深,看不見底,花喻瞬間有點暈乎乎的。
“這個你拿回家抄,明天下午還給我。”
遞過來的是他的作業本,花喻受寵若驚,沒想到他會把筆記本借給自己,太過驚訝,於是在男生的注視下重重的點了好幾次頭表示感謝。
關好燈和窗戶,鎖好了門,兩個人並排著朝學校大門的方向走。
太陽已經徹底不見了蹤跡,天也並沒有完全黑下來,是曖昧的傍晚,暖黃的燈光在腳步臨近時漸次亮起,再在腳步遠去時逐漸熄滅。四月下旬,空氣不暖不涼,經過樓梯時看到櫻花的花期近了尾聲,隻剩下孤單地凋零。
花喻搓著手心,有時扯扯衣角,在遊光遠身邊她總是很容易緊張。
“呐,光遠學長,你為什麽要戴眼鏡?”明明視力很好,眼睛也非常非常漂亮。
並沒有得到回答。
花喻懨懨地,也不好意思再問。
出了門口,兩個人的家朝著不同的方向。道了別之後花喻決定這次要爭氣先走,可是心裏卻希冀著能再並排著走一段就好了。即使不說話,自己也緊張到不知所措,可還是想能再多走一段,一小段也好。這種不甘心的感覺,讓花喻的內心好像長出了一隻小手,拚命想抓住什麽,可又不敢,於是心裏被掏空了一個小洞,空空的一小塊,卻讓人很是在意,但又不知道拿什麽去填滿。
“為了隔閡。”
這時候身後的男生卻突然說了話。
花喻驚訝地轉身。
以為早已走開的男生卻還站在原地,天光灰白,路燈的光很淡很淡,深藍色的製服修飾出完美的身線,微風輕輕地探開他柔軟的額發,隔了幾步的距離,他的臉卻變得模糊起來,隻剩下那雙直接看過來的眼睛,仿佛海上的星光,影影重重的閃爍。
花喻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心,像是按住一顆躍躍欲飛的心。她的眼睛和心一樣濕嗒嗒的,好像一場小雨完後的玻璃窗,霧氣蒙蒙,過了很久很久以後才匯聚成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我,討厭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