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櫻花樹先生

03

　　“已經過去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

　　這句話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來，莫名其妙地把剛剛整理好的答題思維搞得一團亂。男生的目光變得更加冷冽，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好幾個度。

　　“你的願望成真了嗎？”腦海中又回響起女生的聲音。

　　記憶被帶回那個春日午後，灰色淩亂的記憶漸漸變得清晰透亮起來。“不試試看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像自己當時說了這樣的話，可其實那隻是一廂情願的做法而已。沒想到那個女生居然輕易相信，看到她雙手合十的閉上眼睛，自己在那一瞬間其實也是相信了的。

　　——可是……當時的自己許下了什麽願望？

　　遊光遠並沒有回想，他連自己也常常懶得追究。就這樣過下去，過下去就好了。

　　午餐時間，教室裏隻剩下零星幾個人。遊光遠站起身來，潦草地去接熱水回來泡了杯麵，塑料的味道在開水觸碰哪一瞬間迸發出來，不自覺的皺起了眉，不過手上已經熟練地蓋好了蓋子。不知不覺，就這樣吃泡麵好久好久了，並不喜歡吃，做便當卻嫌麻煩，去學校餐廳更加不要想，曾經去過幾次，無數人的聲音混合成一種無以名狀的聲響灌入他的耳膜，女生投來的目光更是讓他沒辦法正常吃飯……

　　“嗚嗚嗚——”

　　這時候教室的另一端傳來女生哭泣的聲音，從同伴安慰的語句裏得到“測驗考試失敗”、“被家裏人罵豬頭”、“還不如去死了算了”這樣的訊息。“好啦好啦，下次好好考試就行了”同伴這樣拍著她的肩膀安慰，然後兩個人攙扶著走出了教室，應該是去洗手間洗臉去了。隻剩下遊光遠一個人，教室裏徹底安靜下來。

　　這個世界真的很糟糕。被哭泣打斷，遊光遠沒了食欲。

　　“你跟你媽媽越來越像了。”前幾天那個被稱作是爸爸的男人來看自己時這樣說。

　　——的確越來越像了，特別是對這個世界的厭惡感，像是白皙手腕上割出的傷口，鮮紅的血液染透了周圍的世界，那樣清晰，那樣鮮明。

　　“你果然在這裏，從辦公室出來，想著沒準你還在，所以就進來看看，沒想到果然碰到了。”教室裏多了女生開心的聲音。

　　遊光遠停住動作，沒有回頭。

　　“總吃泡麵可不好，正好我也還沒吃飯，走吧，我們一起去餐廳。”

　　自作主張。

　　“不餓。”遊光遠接著被打斷的動作，把泡麵倒進了垃圾桶裏。

　　雖然他本來就是去倒麵，可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做出來，卻被賦予了果斷拒絕的意味，阮夏很受傷。

　　“用不著這麽絕情吧？”跟著男生回到座位上，阮夏嘟著嘴抱怨，可憐的表情被姣好的麵容演繹得無比可愛，這基本上是女生的殺手鐧，男生很難拒絕，季明理曾經也不止一次地投降，漂亮的女生恰好還很聰明，懂得怎麽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

　　“隻是不餓而已。”卻對眼前這個人沒有任何用處。

　　“吃著吃著就餓了，走啦。”阮夏不依不饒地上前挽著男生的胳膊，她吃定溫和的他拗不過自己的堅持。

　　果然，遊光遠這次沒有直接把她的手臂打開，不過卻不經意地極其自然地將胳膊從她懷裏抽了出來。

　　“必須去，不去我就不走了。”阮夏合上他的習題冊，雙手撐在桌上，大眼睛水汪汪的，目光卻和自己說的一樣堅定。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是公主阮夏的準則。

　　“哦。”遊光遠妥協，他實在不善於擺脫這種糾纏。

　　“賓果～！Let’s go！”阮夏站了起來，整理了褶皺的衣服，發育良好的身型在遊光遠麵前拋出誘惑的曲線，男生卻沒有什麽反應。

　　和她一起去往餐廳，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被圍觀。耳朵裏隱約傳來“季明理”這三個字，遊光遠有些疲憊，抬起頭來時恰好看到傳聞中的男生正站在三樓的陽台上，青色的頭發比黃色低調了些，依舊很礙眼。他靠在陽台邊，目光正看向這裏。才不理會種種危險的訊號，沉浸在目的得逞的喜悅中的阮夏，踩著快樂的步調，不時可愛地詢問遊光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這就是公主病了吧。吃飯時遊光遠看著阮夏的側臉，這樣下結論。感受到男生的目光，阮夏驚喜地抬起頭來甜甜一笑回應。眼睛的妝容化得尤其好，自然、純美，卻又帶著成熟的誘惑。這樣的女生，輕易地俘獲了男生們的目光。

　　可是她卻花心思在自己身上，沒有任何意義。

　　——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受追捧的人。

　　嘴角上揚，形成一個冷笑的弧度。

　　鏡片後的眼睛看向餐廳外麵的走廊，麵熟的女生正從校外進來。今天她換了一隻大大的雙肩包，瘦弱的身體看起來更加搖搖欲墜。耳發被她用手撩了起來固定在耳朵後麵，一小團光跳躍在她白皙的小小的耳垂上，側麵看起來還不錯，不過完全沒辦法和眼前的阮夏相比。

　　“咦，你在看什麽？”阮夏放下勺子，順著男生的視線看過去，“你認識那個女生？”

　　“算吧。”遊光遠想了想，女生已經走過了轉角，他把視線收了回來。

　　“好像很麵熟的樣子。”阮夏回憶著，“誒，她好像和季明理關係不錯。”

　　“是嗎。”是問句，卻用句號收尾，表示他沒想聽什麽下文，“倒是你，真的要甩了他？”

　　“不是已經做了嗎，我現在可是一門心思在你身上，你不會不知道吧？”阮夏大大方方地表白。

　　“為什麽是我？”

　　‘誰知道呢。’阮夏看著他的眼睛，沒有撒嬌沒有故作可愛，完完全全認真地表情，“就是喜歡吧，遇見你之後突然覺得過去的十六年都白活了似的，就是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內心裏就這樣想的。”

　　真簡單的想法。遊光遠倒有些明白季明理為什麽喜歡上這個女生的心情了。她有時候，並不單單隻是花瓶，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稍微好些。

　　——不過，沒有任何意義。

　　——對我來說，不單是已經過去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和未來，都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