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下來,進屋之前花喻照例先去院子裏看了看櫻花樹。
這棵樹是她兩年前櫻花祭上帶回來的,也是之前夢裏出現的場景是真實的唯一證據。十四歲那年的花喻,在絕望哭泣時,的確遇到了擁有魔力的櫻花樹先生,所以她許的願望後來才得以實現,人生從此明朗。
櫻花樹先生不僅實現了花喻的願望,還帶迷路的她找到了義賣區。負責樹苗的大叔雖然有一張很嚴肅恐怖的臉,卻挑了一棵很好的樹苗送給他們,大叔用一副沙啞的嗓子說“這棵樹苗將來一定會長成大樹,開很多美麗的櫻花,你們要好好照顧它哦。”花喻接過後對大叔鄭重地點了點頭。那時候弟弟言樹才小學六年級,現在他已經是個初二的中學生了,而眼前的櫻花樹也和大叔說的一樣長出了粗壯的枝幹,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開出粉色的花朵,由此春天也似乎比往年來得更生動起來。
在玄關處換了鞋,回到家的感覺才更清晰了些。林太太鍾愛在房間裏噴灑空氣清新劑,所以家裏總是帶著淡淡的檸檬草味道,時常也有伴著言樹還未長開的奶氣味,林先生是好好先生,從來不抽煙,所以家裏少了男士煙草味,按理來說這是好事,但對味道敏感的花喻總覺得欠缺了一點點。
“成年男人一般都會抽一點吧。”有一次去同學家,對方的父親曾經這樣說過。
尤其後來知道林先生不抽煙是為了自己,花喻心裏非常過意不去,她甚至希望某天在家裏也能看到香煙的火星亮起。
那才更像家,不是嗎?
“我回來了。”
廚房裏有動靜,以為是林太太在準備晚飯,花喻放下書包後過去幫忙。
“姐姐回來了啊。”回答自己的卻是言樹。
“是言樹啊,我還以為是媽媽。”花喻看著到自己額頭的男生笑了笑,“難怪廚房裏多了股奶氣味。”
“我又不是小孩子,別再說什麽奶氣味道了,姐姐真是很討厭啦!”言樹昂起頭不滿意的嚷嚷。
“好啦,想證明自己不是小孩子就快點超過我吧。”
“很快了,媽媽說我最近個子長得很快,馬上就能超過姐姐了!”
花喻笑著揉揉言樹的頭。
這時鍋裏的東西沸騰起來,花喻上前揭開鍋蓋:“在燒開水嗎?”
鍋裏煮的卻不光是水。
“我在準備晚飯。”言樹得意地說,“今晚吃可樂雞翅。”
“你會嗎?”花喻有些擔憂。
“當然。”言樹拍拍胸脯保證,“交給我好了,我也想為姐姐做點事啊。”
“可是……”
“放心。”言樹睜大著眼睛望著花喻,希望得到她的信任。
花喻和言樹的眼睛遺傳了林太太,這是林太太非常自豪的一點,常常在鄰居堆裏誇讚說:“我們家那兩個孩子的眼睛幸好遺傳了我,大大的非常漂亮,尤其是我們家言樹,眼睛特別明亮,讓人喜歡得不得了。”
那麽明亮漂亮的眼睛,讓人難以拒絕。
“那我就拭目以待喔。”花喻看著鍋裏還像那麽回事的食材,笑著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二樓,空了一日的房間在推開時迎麵而來一股微涼的風,木質的結構使得房間內冬暖夏涼,窗口朝陽,是林先生特意為花喻準備的,林太太不喜歡那股微涼的風,愛熱鬧的她更中意一樓臨近街道的房間,不過她又十分心疼同樣住在樓上朝著街道位置的言樹。
“外麵那麽吵,可憐的言樹根本沒辦法好好學習。”
“言樹是個男孩子,身體也好,有什麽可擔心的。臨近街道的空氣質量不好,花喻的身體怎麽吃得消?你這個做媽的與其整天瞎操那份心不如少出去逛街多在家準備一家人的食物。”林先生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林太太想要兩個孩子換房間的要求。
“爸爸,我住那間房也沒有關係的。”花喻說。
“不行。”林先生心意已決,誰也不能動搖。
為了讓花喻開心,林先生還特意給她裝上了粉紅色的紗織窗簾。花喻常常坐在窗台前看書,粉紅色的窗簾把陽光變得溫柔,花喻每次閱讀到一本好書,會覺得空氣裏洋溢著粉紅色的淡淡香味。她愛極了那種味道。
看書很費神,花喻看多了頭會疼,但仍喜歡看。林先生不想剝奪女兒唯一的愛好,暗地裏將壁燈換成了對眼睛傷害最小的一種。
此時,林太太出去買東西了,林先生還沒下班,言樹在廚房滿頭大汗地準備晚餐,家裏很安靜。花喻推開窗外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飄落的櫻花落了不少在窗台上,花喻挑了幾瓣好看的聞了聞,然後滿意地壓進了書的某一頁。
隔了一會兒,樓下傳來買完東西回來的林太太的聲音。
“哎呀,寶貝,你怎麽跑到廚房裏來了?!”
林太太是細嗓子,一大聲說話就會變得尖銳,或者說刺耳。
花喻放下書,換好衣服後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