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海水淹沒島嶼

03

　　在保健室看到男生在酒精的擦拭下齜牙咧嘴的痛苦表情，雪緒卻沒辦法恥笑他一個大男生還怕疼。想到當時的自己還在糾結被他抱在懷裏，脫離危險後隻想著快點跟他拉開距離……心裏湧起一陣愧疚。

　　男生被樓上掉下來的碎玻璃割破了左肩，傷口很深，血流不止，半個身子的校服都被侵染，幸好是深藍色的校服，所以隻是顏色加深，沒有出現血淋淋的恐怖場景。

　　“忍著點，冬天傷口恢複慢，不清理幹淨會很麻煩。”平時半吊子的校醫此刻好歹正經起來，安撫著男生的情緒，又回頭對雪緒說，“你們運氣還挺好，如果那塊玻璃再偏一點點，割到的就不是胳膊那麽簡單了……”

　　沒錯，哪怕再偏一點點……雪緒想起來還一陣後怕。

　　天氣陰冷的十二月，保健室的取暖器又出了故障，因為要清洗傷口，男生的半個身子暴露在外，被凍得泛紅。終於包紮完，男生的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不過躺在床上看到雪緒很擔心，男生突然笑了起來。

　　“痛都是裝出來的，看到你現在的表情我就心安了。”

　　雪緒不跟他爭，起身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喝了會暖和些。”

　　關真宴聽話地喝了幾口。

　　“你知不知道剛才很危險？你差點就沒命。”

　　“之前不是說過那樣的話麽？‘隻要雪緒遇到危險，我還是會這樣義無反顧地衝過來，粉身碎骨也沒關係’，你總覺得我平時輕浮胡鬧，但我也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那淩音怎麽辦？”雪緒看著男生，“如果沒有你，她活不下去的，她的人生比我更糟糕，我不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軌跡，以前我總不想讓人希望落空，所以盡可能地去滿足她們的要求，但得到再失去，比從來沒得到更讓人痛苦難忘。雪緒說得對，人的感情太豐盛才會自我糾結，才會讓身邊的人陷入悲傷。所以有時候決絕一點更好。”男生接著說，“而且，淩音對我隻是幻想多過愛戀，她的軌跡裏有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那才會支撐她獲得幸福，她隻是遲鈍沒有發覺。”

　　“就算這樣……我不想每次都被你說動搖，然後再失望。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任何人的問題，你說得沒錯，我最不相信的就是自己……”

　　“我想到了解決的辦法。”真宴肩上還滲著血跡，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痛楚，目光明亮而急切地看著雪緒，好像掌握了尋找寶藏的地圖。

　　“一、二、三、四、五——”男生的右手握緊在一起。

　　然後忍著痛努力側了側身，確保左手指可以活動。

　　“六、七、八、九、十——”男生的左手握緊在一起。

　　“喏，這樣就能全部都得到，隻要自己不放手，就全部都不會失去了。”笑著拉起女生的手，溫柔地聲音融化在空氣裏，“就算雪緒忍不住放手也沒關係，因為我會重新讓你握緊手心。你不相信自己也沒關係，隻要相信我就好。”

　　男生細碎的劉海在光暈裏熨出淺棕的色澤，白皙的皮膚被深藍色襯得更加幹淨。低垂眼睛看著自己，整個人失去了菱角，周圍的溫度好像也因此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