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海水淹沒島嶼

04

　　雪緒不會因此不開心，更不在意，隻是不想聽那些繁瑣的情感糾結，也疲於應付這群熱心人。

　　為什麽青春期裏總有那麽多躁動，總要談論誰誰漂亮誰誰又是美少年，誰跟誰在一起了誰跟誰又分手了，會喜歡上一個人也會因此嫉妒另一個人……實在太複雜太累贅，太老套，也太無趣。

　　完全把自己排除在外似的冷眼旁觀，這種想法不像十六歲的少女會有的，其他人一定會覺得奇怪或者認為是雪緒故作老陳，不過雪緒知道，遊光遠一定明白。中午和男生在食堂吃飯時忍不住吐槽。

　　“真是難以理解，不戀愛不要友誼就會死麽？一樣會長大的。青春期的悸動成熟以後很快就會淡忘，那麽興奮那麽計較是何必呢？”

　　“雪緒還常常說我像中年大叔，你才應該像她們一樣保持年輕的心態。”

　　中午吃的豆湯飯，熱氣騰騰，嫌麻煩男生便摘了眼鏡放在一邊，和雪緒在一起很放鬆，表情也更溫柔，一副百分百美少年的模樣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

　　“你現在看起來可不像大叔。”女生喝了一口湯，暖和的感覺貫穿到全身，舒服得不得了，“不過記憶裏還是你小時候模樣，太深刻，如果我說你現在算長殘了，你的粉絲一定恨不得潑我硫酸。”

　　“因為之前的男朋友是校草，眼光被抬高了。”

　　遊光遠很少開玩笑，兩個人在一起後默契地從不提分開後的生活，更別說提到關真宴，半年來第一次討論到他，雪緒怔然兩秒，理解了男生的用意——避諱證明在意，坦然一些，就會發現沒什麽大不了。在陰暗無趣的人生中，連未來都不在意的人，為什麽還會對此介懷？果然還是不夠透徹，雪緒在這一刻終於找到症結所在，迷霧揭開，心情也豁然開朗起來。

　　“那倒不是。”腦海裏沒有波瀾地浮現出關真宴的臉，再同麵前的人對比一番，其實是難分上下的，“嗯，應該說是環境和心境不同所致，第一次遇見光遠時，我和雪衣正處於最無望的時期，那時候你的出現仿佛帶著神聖的光環，點亮了我們黑暗的前路，所以那時候的光遠對我來說，是美好到無法超越的，關真宴自然也包括在內。現在的你雖然變化不大，但看到你現在張開了成熟了的臉，有時會覺得不自在。”

　　“在我眼裏，九歲的雪緒十歲的雪緒十六歲的雪緒或者白發蒼蒼的雪緒，卻都是一樣的。”

　　“所以才會始終覺得‘這果然就是光遠啊’。”女生的表情放鬆下來，“和你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男生笑笑，然後問她和新同桌相處得如何。

　　“沒怎麽說過話。”雪緒想了想，“不過為什麽光遠會讓花喻跟我做同桌？”

　　“她不吵。”遊光遠說，“覺得你跟她呆在一起不壞，那個人雖然看起來很柔弱，怎麽說，卻有種正麵的力量。”

　　“不吵的確符合我的心意，不過……”女生戳戳碗裏的飯，“我不需要什麽正麵的力量。”

　　從離開那個家，離開遠景中學，把雪衣交給姨媽，拜托她一定要把雪衣治好的那一刻起，我已經決定，以後的人生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積極也好，消極也好，這個世界對我而言隻是一場漫長的夢境，歡笑還是流淚，總會過去的。無論過程如何絢爛璀璨，所有人的終點都是相同的。

　　——我隻要這樣波瀾不驚地一直過下去，直到，安靜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