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海水淹沒島嶼

10

　　閉上眼就跌入夢境，夢到自己獨自行走在漫長的夜裏，繁雜的孤獨、不安、委屈滿滿溢過來，明知是在夢裏，心髒卻被揉碎似的痛著。

　　不想被重複的夢境折磨，雪緒喘著氣醒來，口幹舌燥讓她很難受，怕吵醒熟睡的雪衣，女生輕輕翻身下床，去樓下找水喝。

　　一杯涼水下去，喉嚨才得到解救，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折身回房時卻見姨媽房間的燈還亮著，漆黑的夜晚，雪緒看到門口露出來的燈光，忽然覺得溫暖到鼻子發酸。有太多的困惑不明白，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時候去親近，但也許姨媽能幫自己解答。女生慢步走到門口，發現門沒鎖，正想敲門，卻因為姨媽正在和時區相差十二個小時的家人打電話，親昵的聲音傳入女生耳朵，雪緒腦子一陣發懵。竟然差點忘記了，姨媽也是有家的人，她回到這裏，隻是擔心隻是責任，卻終究是要離開的。

　　剛剛燃起的傾訴欲望在此刻熄滅，雪緒轉身要走，卻因為接下來的話挪不開腳步。

　　直到早上，雪緒才合上了沉重的眼皮，還沒真正睡去，迷迷糊糊中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光打在薄薄的眼皮上，朦朧裏伸手撈了撈旁邊，竟然捉了個空，雪緒的腦袋裏的警報神經“叮”被拉響，很快睜開了眼睛。

　　房間的燈亮著，廁所的門被打開，已經穿戴整齊洗漱完畢的小女生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姐姐從床上坐了起來，於是笑著說“姐姐你起來啦。”雪緒才落下心中的石頭。

　　透過紗窗，外麵的天色還是暗的，於是回頭看了看鍾表，上麵指示還未到六點。難怪，女生揉揉臉，鬧鍾沒響的原因是時間還未到。雪緒看著妹妹，想著這是第幾天了？小丫頭總是比自己還起得要早。

　　“雪衣，不用起這麽早的，時間到了我會叫醒你。”

　　小女生卻害羞地笑笑：“我想早點起來溫習功課。”

　　“學習很累嗎？”雪緒抓中重點。

　　“不累。”

　　“雪衣。”拉住妹妹的手，雪緒很認真地說，“隻是想讓雪衣體驗下校園生活，成績那些不要緊的，雪衣隻要快快樂樂就好，其他的事不重要的。”

　　小女生卻搖搖頭：“我不想姐姐總為我擔心。”

　　“我們家雪衣這麽乖，我哪有擔心。”

　　“姐姐。”

　　“嗯。”

　　“將來，我會變得和姐姐一樣嗎？”

　　“嗯？”

　　“將來，我也想變得和姐姐一樣。”

　　明白小女生所說的“一樣”是指什麽，難過的情緒湧出，雪緒覺得心口像被人一刀刀剝開。總是想著雪衣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會永遠快樂，卻從沒想過，她真正想要什麽。

　　可是，不要，不要變得和我一樣。所有辛苦，隻要我一個人背負就夠了。

　　“姐姐，以後我會變得很聰明。”並不明白姐姐突然難過的表情是為什麽，雪衣同樣握著她的手安慰，“到時我也會像姐姐照顧我一樣，好好照顧姐姐。”

　　突然明白姨媽之前所說的“比起雪緒的保護，雪衣更需要自己成長，未來的人生很長，應該讓雪衣自己走”這句話的深意。是的，雪衣會長大，那也是自己一直期望的事，怎麽能因為自己阻擋她成長的腳步。

　　雪緒漸漸明白，自己對雪衣的保護也是束縛，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讓雪衣繼續這樣下去。雪衣需要什麽，應該由她自己決定。

　　“雪衣。”伸手將妹妹抱緊懷裏，感受著小女生身上的清香氣息，雪緒輕聲說，“姐姐真的好愛你。”

　　吃過早飯，送兩姐妹上了車才轉身回屋收拾桌子，洗完碗從廚房出來，卻發現雪緒竟然還在客廳裏。

　　“忘記拿什麽了嗎？”姨媽擦幹手疑惑地問。

　　卻遲遲聽不到女生的回答。

　　走近時才發現女生紅了眼眶，頓時心裏一動，上前擔心地問：“雪緒，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雪緒搖搖頭，平複了心情，回想起夜裏的那個電話。為什麽提前回國，為什麽讓雪衣去學校，為什麽讓我看到她那麽努力，以及，為什麽跟我說那些話……不是沒有察覺，隻是一直不願麵對。每次都在逃避，眨眼就過去這麽多年。

　　終於到了做決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