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一整天不斷被朋友的短信和電話狂轟亂炸,關真宴沒辦法幹脆關了手機。一旁的淩音自然看在眼裏,趁著男生出去的空檔,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要走。打開房門卻和回來的男生撞個正著“你這是幹嘛?”察覺到女生的意圖,男生的臉上浮現出慍色。
“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
“我又沒在意,一張照片不能代表什麽,過段時間大家就會忘記。”
“可是……”
“除了這裏,你還能去哪?”看到女生蒼白的臉色,男生不想再廢話,伸手扶住她的肩,“醫生千叮萬囑你體質弱要防止大出血,真不想給我惹麻煩就好好呆在這裏,其他的事身體好了再說。”
是啊,除了這裏,還能去哪?
任由男生將自己扶回床上躺下,因為剛才的走動,全身上下被牽扯出劇烈的疼痛,淩音的額上滲出了一層汗,關真宴看在眼裏,歎口氣,轉身去洗手間用溫水打濕毛巾替她擦拭。
“就這樣好好躺著直到身體恢複為止,學校那邊我會想辦法解決。這裏就我一個人住,沒有人會來打擾。需要什麽就跟我說,我去買。”
女生的眼眶紅起來:“對不起。”
無奈地敲敲她的腦袋:“知道對不起就趕快好起來,不要繼續給我惹麻煩。別再亂動,也別胡思亂想。”
到了四點,去廚房為女生燉雞湯,這麽多年一個人生活學習到不少技能,廚藝算是其中一項,隻要從電腦上搜索到有關食譜,就能做得有模有樣。把食材全部準備好,蓋好鍋蓋開火燉著,才有了空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亂七八糟的短信果然不斷閃出來,按鍵一路往下,獨獨沒有看到期望中的那個號碼。
難道沒聽說麽?關真宴靠在廚房門口猜測。
第二天回去學校,一路上免不了被指指點點,不過學校的風言風語他倒懶得解釋,自信素來的好評能將一切推翻,多少有點有恃無恐。登上教學樓的樓梯時,滿腦子想著雪緒見到自己的反應,是吃驚還是難過又或者生氣呢?然後有點壞心思地期盼看到難過。
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以上三者都不存在,女生隻是和平常一樣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又繼續將注意力回歸到課本上。接下來的整個上午,沒有任何異常現象發生。看著女生起身去辦公室交作業,關真宴多少有點失望。
雪緒交完作業出來,在走廊上被人伸腿絆倒,摔倒的動靜太大,走廊上的人紛紛將目光匯聚過來。身邊的幾個女生嬉笑著走開,雪緒咬了咬嘴唇,掙紮著要爬起來。膝蓋很痛,最後是借助了旁人的力量才站起來。
“沒事吧?”
女生抬起頭,和對方的視線撞到一起。
深棕色的瞳仁,好像晨昏交錯的安靜畫麵,淡了顏色,看不清內容,卻被氣氛影響,心底升起一些透明的泡泡,輕飄飄地上升,莫名地安靜下來。雪緒有一瞬間的出神,但很快回過神來。
“沒事。”自然地掙脫開他的扶持。
雪緒繞過他去向教室,手臂卻被拉住。
“你就沒有什麽要問的嗎?”忍不住好奇。
“沒有。”
果斷地回複讓真宴心裏有塊石頭堵得慌,沉思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雪緒,那個……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
接下來女生的回複卻將那塊石頭完全推進心髒。
她沒有任何驚訝地點點頭:“嗯,我都知道。”
關真宴發現雪緒總是他意料外的女生,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照片的流傳在學校裏引起軒然大波,連班主任都找他去談話,身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都在猜測妄想,獨獨雪緒,自始至終沒有什麽特別反應。一個是朋友,一個是男朋友,被卷入這樣的風波,正常人不會更加想要知道真相嗎?他原想等她主動詢問,然後發現這樣的想法簡直異想天開。
而之前還以為已經走進她的內心,結果隻是在邊緣盤旋。
這樣的發現讓人泄氣。
放學鈴打響,雪緒很快收拾完書包走出教室,男生多少有些不甘心,快步上前,跟著她下了樓。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生氣嗎?”我在你的心裏,真的隻是無關輕重的陌生人?
聽見男生話語裏的怨氣,雪緒停下腳步,轉身和男生麵對麵站在一起,用和此前一樣波瀾不驚的目光看著他的眼睛:“沒錯,我在生氣。”
“誒?”
關真宴愣住,女生平靜的表情裏,怎麽也看不出有生氣的跡象,這樣平靜的生氣方式實在太奇怪了。
不理會男生的疑惑,轉過身繼續快步走路,出了學校大門,麵對前麵分叉成三條的路線才再次回頭:“去宿遷是哪條路?”
立即明白過來的男生隻覺得心髒被柔軟地擊中,此前的生氣、失望、疑惑在雪緒回頭詢問自己時全部煙消雲散。總是平靜到冷漠的模樣,此時女生迷茫的眼神卻勝過世間的所有萌點。笑容躍上嘴角,上前一步和女生並肩站到一起,哪怕現在是非常時期,眾目睽睽之下也毫不避諱地牽起她的右手。
“跟著我走就好。”
門被推開時,淩音的眼睛稍微明亮幾分,但注意到真宴後麵的女生,頓時又局促不安起來。以這樣的方式見麵雪緒也有些尷尬,看到女生除了身體虛弱還算安然無事稍微放下懸起的心。除了偶然聽到紀尤佳與淩音的片段對話之外,其他事情雪緒一無所知,眼下更不是詢問的時機,但也想為朋友做點什麽,於是打算去廚房準備晚餐,關真宴隨後跟了出去,誰都沒注意到淩音瞬間失神的表情。
兩人第一次合作晚餐,感覺不壞。不過明明很擔心地在為淩音忙碌,女生臉上卻一直掛著淡漠的表情,真宴看不下去。
“表情是釋放情緒的一種方式,一直隱藏在心裏不累嗎?”
“我沒隱藏。”
“你不擔心嗎?”
“我擔心就是這樣的表情。”
“你不是生氣嗎?”
女生低頭打開了天然氣,然後站直身子看向男生:“我生氣就是這樣的表情。”
麵癱啊。男生拿她沒一點辦法。
“難道不疑惑嗎,心裏有很多疑團,不想問清楚嗎?”說到這裏又想起之前和女生的對話,當時她說過不會主動詢問,於是關真宴決定還是主動投降比較好,“你說吧,想知道什麽我通通告訴你。”
“孩子……是誰的?”女生遲疑了一會兒,慢吞吞問出來。表情依舊沒變化,但手上的動作卻變得遲緩。不要告訴我那個名字,我不想以此驗證紀尤佳所說的不是謊言。
“誒?”本以為女生會問和自己有關的部分,至少也該好奇怎麽會有照片流出,沒想到她完全沒有誤會吃醋的意思,關真宴心裏的得意小人頓時倒塌,悶聲悶氣地回答,“應該是之前跟你提過的阿瞬吧,東職那個,還記得麽?”說完看看對麵的臥室,確定門是關好的以後降低了音量繼續說,“聽說那個阿瞬之前也跟席菡交往過,後來移情別戀,兩個女生也因此絕交……”
關真宴還在說著“男生三心二意惹到女生就是大麻煩”,卻聽到“嘭”地一聲,回頭看見接滿的一盆水又掉進水池裏。
“怎麽了?”
雪緒緩了緩神,回複說沒事,結果轉身不小心又把爐子上的火給熄滅了。
試了幾次也沒再重新燃起來,廚房裏一團糟,關真宴扶額,繼而打發女生去他臥室找打火機和紙張出來引火。
“應該都在書桌上,進門就能看到。”
“嗯。”雪緒轉身退出廚房。
出乎意料,關真宴的臥室裏東西很少,門上掛著飛鏢的輪盤,對麵的角落是寫字台,上麵是書架,另一個角落放著兩把吉他,床頭櫃上放著台燈,然後是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有人在的緣故,被子居然疊得幹淨整齊,平時的關真宴總是一副懶散的模樣,看不出是個會收拾的人。不過又想起遊光遠,頓時釋然了,也許獨居的男生都比想象中要能幹很多。
和男生說的一樣,打火機很快找到,桌子和書架上放著的都是書,不能用來引火,於是拉開抽屜想找個作業本什麽的,隻是無意的動作,沒想窺探隱私,手指卻在翻到那封熟悉的信封時停頓下來,之前好一陣,它曾安靜地躺在自己的書包裏。目光停在上麵無法移開,鬼使神差,雪緒將它拿了出來。
關真宴進門時,女生正站在寫字台前一副走神的樣子,看到她手裏拿的信,也沒生氣,反倒怕雪緒誤會急忙解釋說:“呀,因為是雪緒親手遞給我的,所以才保存下來,絕對不是因為譚小美哦,其他人的信也從來沒留過!”
聽到聲音,雪緒回頭看著關真宴,一臉茫然:“你剛剛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