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重逢。
雪緒比任何人都要吃驚。
女人似乎很開心,家長會之後還拉著雪緒的手聊了一會兒。
“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雪緒,記憶裏你還是那麽高點的小女生,如今竟然長這麽大了。”女人感慨地抹著眼淚,“對了,雪衣還好嗎?你們現在怎麽生活的?有沒有吃苦?”
“雪衣很好。我們後來被姨媽接回了家,現在一切都很好。”雪緒逐一回複。
“那就好,知道你們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想到過去,女人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當初真的很對不起你們,你爸爸是無心的,事後也很後悔,可是去孤兒院,院長卻說你們沒有回去,當時我們真的很擔心,生怕你們因此出什麽差錯……”
“媽媽……”雪緒好久沒有將這個詞眼叫出口,但從孤兒院被領走時,為了雪衣,她強迫自己喊所有不認識的人爸爸媽媽,以此討好他們親近他們,卻也總是不長久,印象裏女人算是對她們兩姐妹最好的,隻是那家的爸爸喝酒後耍酒瘋太恐怖,當初帶雪衣逃走後雪緒沒想過再回去,也正是因為那次逃走,遇見了遊光遠,生命由此出現轉機,所以雪緒並不怨恨,“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知道你們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的愧疚終於可以少一些。”說到這裏才想起身後的淩音,於是將女生拉倒麵前,“沒想到你們是朋友,以後要是方便,就一起回家來玩,無論如何,我都當雪緒是我的女兒。”
送走女人後,三個人一路沉默不語。
最後關真宴打破僵局:“啊,真的好巧,沒想到淩音的媽媽曾經竟然是雪緒的養母,你們的緣分還真是深厚呢。”
“我真的沒想到。”雪緒還處在震驚中,之前隻知道淩音住在荀川那邊,卻哪裏想到如此巧合,現在想來,那家的先生的確姓淩,隻是當時在那個家停留的時間不長,所以雪緒和雪衣並沒有隨之改變姓氏。
隨後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淩媽媽不會生育!
“那淩音……”雪緒吃驚地看著女生。
從重逢起就一言不發的女生慢慢抬頭,看著麵前的兩人點了點頭。
“嗯,我也是養女。”
和兩人分別後獨自走出校園,女生麵無表情,隻疑惑為什麽五月的風吹在身上會如此寒冷。比起真宴口中的“緣分”,淩音卻更真實地感受到了難堪。就算受盡傷害也堅信著那是自己的家,不是養父養母,而是自己的家,這麽多年就這樣給自己催眠著,就在自己開始相信時,卻這樣赤裸裸地被拆穿,接受兩人同情的目光。明明都是孤兒,為什麽卻要用那樣可憐的眼光看著我。
更多的還有滋生出的自我怨艾。相同的遭遇,為什麽雪緒卻在當時義無反顧的選擇了逃走,而自己,卻要留下來默默忍受,並且每天催眠自己去相信那是家,不能離開的家。如果在某一次不能忍受時也選擇逃走,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會因此不同?
又或者……如果當時的雪緒沒有逃走,那麽現在自己的人生,也會不同?
曾以為我們是命運相同的伴侶,結伴行走苦難的人生,卻完全沒有想到,我們的命運之間,有著這樣深刻的牽絆。正不斷從心底破土而出的是怨恨嗎?從來沒有這樣恨過自己,恨過那個家,恨過這個世界,也恨著這份友誼。
胃裏再次翻江倒海,淩音蹲在路邊嘔吐時,隻覺得心裏的刺痛讓她難以忍受,忍不住大哭起來。
——明明是“唯一的”朋友,我卻好像對你的世界一點也不了解。原以為我們是這樣相似的存在,結果卻讓我一次一次意外。
——我終於明白,即使同樣被灰暗的外殼捆縛,但我們完全不同,灰暗的外殼阻擋不了你的耀眼光環。
——我們的命運根本就沒有相同過,隻是我迷蒙了雙眼,一廂情願的錯覺。
——沒有人和我一樣,我才是世界上被最悲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