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海水淹沒島嶼

01

　　真宴進入教室時，發現雪緒並沒有看他。隨後一整個早上，兩人之間的對話屈指可數，偶爾雪緒還會慢掉一拍。雖然大多時候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現在的狀況，真宴隱隱覺得是和昨天的那個吻有關。

　　果然還是有受影響吧。

　　腦子裏壞壞地想著，嘴角一牽，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雪緒自然也覺察到自己的別扭，有些懊惱，但卻莫名有些不敢直視男生的眼睛，於是跟自己生氣，一句話也不想多說。托下午要比賽的福，男生早上隻在教室裏上了兩節課就被學校召喚了去。身邊的位子空了，雪緒才鬆了口氣。

　　快要上課時卻又接到男生的電話，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雪緒實在不想搭理。過了很久才接起來，結果是說自己忘了帶筆，讓雪緒給他送過去，女生哪有那個閑情，以關真宴的人氣，在考場上隨便也能借到，不過隻是借口使喚自己跑腿，雪緒才不會上當。掛了電話後意識兩人關係竟然變得如此親近，頓時又莫名懊惱。

　　但有人比她的內心更焦灼。

　　中午從禮儀隊回來的紀尤佳不知道哪裏受了氣，收斂了笑容，整個人呈現出前所未有的低氣壓。上完兩節課，有值日老師來打招呼說A班的公區上有垃圾，那段是參賽隊伍必經之地，叮囑班主任馬上安排人去打掃。臨時清潔，不好找人，於是直接丟給班長。紀尤佳勉強笑著答應，去取掃帚和簸箕時發現垃圾袋裏又出現午餐遺留的剩飯，於是爆發，麵色陰沉地走到淩音麵前。

　　“你又把剩飯倒在教室的垃圾袋裏？”

　　淩音嚇了一跳，沒敢否認。

　　“你就沒一點集體意識？馬上五月，氣溫升高，教室裏彌漫著一股剩飯的味道，雖然沒有特意提醒過你，但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大家增添困擾？”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淩音道歉。

　　“吃不下去就別吃，你這種人不配浪費糧食。”

　　印象裏女生向來在眾人麵前營造出完美的形象，今天卻不知為何脾氣很大，淩音本來就怕她，此時更加恐慌，隻好低著頭不停道歉：“對不起……”

　　“你除了說對不起還會幹什麽？搞得就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沒有哪條班規規定不允許在垃圾袋裏倒剩飯吧？”雪緒看不下去。

　　“法律也沒有規定奪走別人的感情是犯罪。”雪緒的幫腔無疑雪上加霜，紀尤佳的怨氣袒露無遺，“可是，不一樣是種罪過，讓人厭惡，在道德上被宣判死刑嗎？淩音你說是吧？”

　　“夠了，你對我不滿我知道，但請不要肆意殃及無辜。”

　　“無辜？嗬，你們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好、朋、友、呢。”想起席菡，紀尤佳適可而止，但不能解氣，於是拿出班長的架勢吩咐，“你們倆，現在去打掃公區，如果班級因此扣分，你們要負全部責任。”

　　等到雪緒和淩音走出教室，身邊的人也不禁發出疑問。

　　“尤佳，你今天怎麽了？”

　　女生淡淡地答：“沒事。”

　　怎麽會沒事？

　　時間倒退到中午。

　　和參賽團隊一起吃過午飯出來，男生不知不覺走到了長廊上，前麵不遠就是禮堂。不知道能不能進入比賽現場，想了想，就走了過去。一路過來不少人和男生打招呼，關真宴保持著微笑回應，隻是和人交往時習慣性的禮貌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的微笑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禮堂因為要用來做作文大賽的場地，所以並沒有什麽人，前麵聚了一小群女生在做賽前的最後準備，真宴走近時才看清是誰，隨即轉身要走，無奈對方已經發現他。

　　“真宴！”女生開心的聲音。

　　男生歎口氣。

　　不過回過身時還是保持住了臉上的微笑，嘴上卻懶得客套。

　　“你來找我嗎？”紀尤佳驚喜地站起來。

　　“隻是隨便走走。”

　　“來找尤佳就直說啦，我們不會當電燈泡的。”周圍的女生心照不宣地嬉笑著走出禮堂。

　　“不要胡說啦你們。”紀尤佳嗔怒地抱怨。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又換回了小女生的模樣，上前親昵拉住男生的胳膊：“下午比賽要加油……”

　　“尤佳。”男生不動聲色地將胳膊抽了出來，“別這樣。”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不一直這樣嗎？”女生不太高興，“因為雪緒，現在連朋友之間的親昵也要顧忌了麽？”

　　“別鬧。”退後一步，擺明了立場。

　　“你是認真的？”紀尤佳臉上的笑容消失。

　　關真宴抓了抓頭發，有些苦惱，不過還是覺得速戰速決比較好，“我也不清楚，但……”

　　“那你現在和她分手。”女生露出公主的一麵，“你明知道我跟她不和，為什麽還要站在我的對立麵？我們這麽多年的友誼，難道你要為了不相幹的人拋棄？”

　　“不可能。”斬釘截鐵地拒絕。

　　“你……喜歡她？”

　　“是啊。”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即便是用來擺脫紀尤佳也好，關真宴自己也沒想過自己會回答得這樣幹脆。

　　“你會後悔的。”紀尤佳走出禮堂前，丟下這樣一句。

　　如此肯定地說出“你會後悔的”，可是，更後悔的不應該是自己麽？明明先認識他並且成為朋友，升上同一所高中，繼續同一個班，放學時一起回家，假期也會纏著男生陪自己逛街……一直以為兩人是這樣的親密關係，即使他身邊有不同的女生出現，但堅信最後誰都不會被他留在身邊。他對所有人微笑，可是卻固執地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是不同的，在他看似輕浮的心裏，必定占有一席之地。這樣一場情感的拉鋸戰裏，隻需要安靜等待，男生遲早會有向自己投誠的一天。

　　一直這樣堅定的相信著。

　　——可是，哪裏出現了偏差？

　　兩個人越離越遠，最後男生轉身，站到了自己對立的一麵。

　　不甘心。

　　非常非常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