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海水淹沒島嶼

08

　　“你說什麽？雪衣差點被車撞到？”淩音瞪大眼睛。

　　“根本就撞不到啦，你知道遊樂園裏的車子都開得很慢的，雪緒當時太誇張了，害我也嚇了一大跳。”男生背靠在陽台上，雙手撐著欄杆，不是很在意地說。

　　“對著雪緒的時候也這樣說的？”

　　“怎麽了？”

　　“問題大了。”淩音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是誇張。

　　“不會吧？又沒有出事。”關真宴站直了身體，雪緒疼愛妹妹他是知道的，不過“問題大了”就不可能吧。

　　“出事的話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淩音瞥了他一眼，知道男生並不相信自己的話，“如果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能摧垮女王雪緒，那是因為沒有發現她的軟肋。外表越是堅強的人，內心其實特別脆弱。所謂的堅強不過是因為有信仰的存在，所以，無論怎樣打擊都能支撐下去。但是，如果有人稍微動一動她的軟肋，她立馬就全軍覆沒崩潰了。而雪緒的軟肋，就是雪衣。她曾經跟我說過，沒有雪衣她是活不下去的，誰要是對雪衣不好，她會堵上一切去跟對方拚命……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聽說，雪緒的父母……是因為車禍去世的。”

　　“……別嚇我……”

　　淩音難得這樣能言，更不向信口開河，關真宴的麵部表情變得僵硬。

　　“相信我。”淩音絕對地認真。

　　男生沒有說話，低頭思考著什麽。

　　印象裏似乎是兩個人第一次這樣站在一起，麵對著麵，中間相隔了三步的距離。

　　這樣看過去，男生的輪廓比平時看上去小了一圈，卻更深了，深褐色的頭發在陽光裏泡著，一半多呈現出暖暖的光澤，而逆著光的一小半則是更深的墨色。

　　劉海隨意的搭在額上，眼睛低垂著，陽光照不進那裏於是陷入了一小片陰影，繼而跳躍到了鼻尖，薄薄的嘴唇也似乎失去了原有的色澤。

　　身線是鉛筆畫出來的，修長挺直，任何多餘的一點點都被橡皮擦擦得幹幹淨淨。

　　視線往下，是深色製服下顯得有些蒼白的脖子，淩音感歎，像這樣存在於漫畫裏的人連喉結都是漂亮的。隨著思考和呼吸，男生的喉結輕輕地翕動，很輕的動作，卻好像帶有魔力，淩音的心跳節奏赫然加快，連忙移開了視線。

　　周圍不時有人經過，看到兩人這樣站在一起聊天，羨慕嫉妒的目光便赤裸了起來。男主角並不知情，卻有那麽一瞬間，淩音覺得自己是女主角，舞台中央的燈光匯聚在兩人身上，太不真實，所有女生都會陷入這樣的魅惑裏吧。所以追求關真宴的人才如此之多，但真心喜歡他的又會占去幾成呢。突然有些心疼起眼前的這個人來。

　　想什麽呢。淩音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

　　“我明白了。”這時候男生突然抬起頭來。

　　“……嗯？”還未完全收回的視線，就這樣不小心直直地撞到了一起，本來就遲鈍的反應頓時又慢去兩拍。

　　“是我了解得還不夠。”關真宴的臉上已恢複了平日的笑意，看到女生呆呆的樣子，笑容又更深了些，“謝謝你啦淩音。”

　　“沒、沒什麽。”

　　“她跟你說過吧？”男生看著淩音，“關於我們的事。”

　　明白他說的是關於約定的事，淩音猶豫著點了點頭。

　　“咦，被雪緒討厭真的會很困擾啊。不過幸好有淩音幫忙，不然我還不知道問題所在。”

　　“我也不希望你們鬧矛盾，你知道尤佳一直在暗地裏為難雪緒……”如果連你也離開，雪緒的處境會比自己更糟糕。

　　“放心吧，我答應過不會中途背叛的。而且跟雪緒和淩音做朋友，感覺一點也不壞。”

　　“可以和真宴做朋友嗎？”即使在人群裏也永遠閃閃發光的你，和這樣渺小的我，真的可以嗎？

　　“不早就是了嗎？”眼睛卻注意到了別的地方，“淩音，你的手……”

　　急忙將袖子扯下來遮擋住暴露出的傷痕，卻被真宴抓住，長袖褪到手肘，幾條還未痊愈的血印觸目驚心。

　　“這是怎麽弄的？紀尤佳還是席菡？”男生蹙起眉頭。

　　“……不是的。”

　　真的不是，但在那一瞬間，卻奇怪地給出了曖昧的答複。不能說出真相，也說不出來。看到淩音臉上湧起可憐又害怕的表情，男生的眉頭果然蹙得更深。

　　“她們太過分了。”放開女生的手後，關真宴認真地說，“雖然不想介入你們女生之間的事，不過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除了雪緒，也可以找我。”

　　他剛剛拉著自己的手。

　　不過幾秒的接觸，女生卻木訥得像被施了定型術。

　　回過神來時男生已經到了走廊的轉角，然後左轉，身影消失在了視界裏。之前被男生擋去的陽光射了過來，迎麵盛開在女生身上。

　　抬起手的每個動作都被放大放慢。顫抖的指尖在光芒裏好像半透明，慢慢地覆蓋在男生右手停留過的肩膀上。

　　那裏，停留著男生的氣息。

　　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