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插班到小學六年級,除了年齡比同班同學偏大,其他一切還算正常,雪緒漸漸放下心來。第二周姨媽不得不去滬水出差,雪衣的接送成為問題,專門請人接送未免太誇張,雪緒更擔心雪衣由此被同學孤立,考慮到將來始終要解決這個問題,於是最後決定還是由雪緒自己接送。
小學部比高中部早放學一個小時,雪衣答應姐姐自己不亂走,會乖乖的教室裏看書等她。如此實驗了幾天,沒有出現問題,也想到這樣有利於兩姐妹的獨立成長,姨媽最後退步同意。
“沒想到雪緒還有妹妹。”最吃驚的是關真宴。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雪緒做著練習題,頭也不抬。
“她對妹妹也這麽凶?”轉而問前桌的女生。
淩音搖搖頭,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雪緒有個妹妹。中午放學見到雪衣後,淩音更加震驚,但這震驚並沒有表露出來,看到雪緒溫柔地打開便當飯盒遞到妹妹麵前,微笑著看小女生一口一口吃下飯團,還拿著餐巾紙侯在一旁隨時準備為她擦去嘴角的飯粒……冷漠的雪緒竟有這樣超級體貼的一麵,淩音有種白日黑夜倒轉了的衝擊。
“不用感到奇怪,簡單來說,雪衣就是我的全部。”回高中部的路上,雪緒這樣解釋,頓了頓,似乎覺得程度不夠,於是又補充,“全部的全部。”
“就像太陽給予地球所有的光?”
“不是的,確切來說,我是地球,雪衣才是太陽。”
說到妹妹,雪緒的表情總是溫柔的:“就好像源動力一樣的存在,如果沒有了雪衣,我沒辦法活下去。”
要維持感情的天平平衡,至少需要在兩方麵付出真心。可是,倘若從一開始,全部的感情就沉甸甸地壓在一頭,沒有任何放置物的那頭,又如何能實現流動補給的平衡?
為了免遭令人不安的波動,於是決心將所有感情放在一頭,從而實現了不平衡中的永遠平衡。孤注一擲,像亡命的賭徒一般傾盡所有,因為輸不起,所以不能輸。
決絕使人更堅強。
“雖然不是很懂,但有依靠讓人很羨慕。”淩音說,“雪緒的人生好像全是幸運。”
雪緒錯愕:“幸運?”
“長相也好,頭腦也好,家庭也好,全部都很好。”
人的喜悲和命運一樣,往往通過對比得出結論。收集所有能看到或者聽到的一切,在大腦裏自動分析出好壞的比例。不需要證實,不需要真相,即使收到的情報隻是很微小的部分,卻依舊這樣堅定在心裏做出結論。
但「我以為」是個沒有威信的前提。
所以,由此得出的結論並不值得信服。
麵對女生低落於自己平凡的命運,雪緒歎氣:“剛進校時我有過這樣的傳聞,淩音一定也聽說過。父母雙亡,跟有病的妹妹相依為命,在孤兒院長大,沒有朋友,這個城市裏僅有的親戚也因為財產徹底失去……總之,這個世界上倒黴的事大部分都在我身上切合。”
“是惡毒的傳聞,但好在,後來不攻自破了,因為雪緒的媽媽不是每次家長會都來了麽?”
“那是姨媽。”雪緒深吸口氣,“如果我說那些傳聞都是真的,淩音還會羨慕這樣的我麽?”
為什麽我們總以為,別人的生活一定更美好。
是因為我們總以為,自己的生活一定不夠美好。
這樣並不公平的審視前提下,我們的眼睛,也隻能看到最平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