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海水淹沒島嶼

07

　　遠離教學區的林蔭路上已經人際稀薄，偶爾路過的學生也加快了去食堂的腳步，喧鬧淡去，偌大的校園顯得愈發空曠起來。站了太久，眼睛有些不適應的出現了眩暈，腳下的鵝卵石密密麻麻地混合成一幅形狀詭異複雜的拚圖，理不出開始和結局的頭緒。

　　涼風徐徐，掠過女生白皙的手腕和削瘦的肩，黃色的春日校裙下筆直的雙腿百無聊賴地做著內外八字的循環動作。過去不遠處是一排紅色的圍牆，空隙之間能看到學校外麵黑白相間的柏油馬路，車輛很少，路麵向前延伸到視界不能觸及的遠方。

　　終於，身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女生的眼睛明亮起來，轉過身的一瞬間笑意消失，漂亮的眉毛蹙在一起，目光像被冷藏過一般迅速冷了下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注意到雪緒皺起的眉頭，盧晗晴笑嘻嘻地接著說，“要約到你還真是費了一番功夫呢。”

　　“你們對淩音做了什麽？”雪緒的聲音很冷。

　　難怪，明明是淩音發短信過來說有事要告訴自己，結果等了很久也沒看到她的身影。而淩音向來隻會比約定的時間先到，不會讓人等待。

　　“你還真是夠義氣，不過與其關心你那個廢柴朋友，不如多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麽處境。”盧晗晴頓了頓，接著說，“淩音惹到席菡不會有好日子過，而且我對那種大聲說話就會被嚇哭的女生沒有興趣。”

　　聽到淩音沒事，雪緒蹙起的眉頭柔和了幾分。

　　“你不好奇我約你來做什麽嗎？”

　　“那就麻煩你告訴我約我來做什麽吧。”

　　“顏雪緒，你他媽那麽神氣給誰看啊？！”盧晗晴不著急，反倒是她身邊的一個高個子女生急了起來。

　　“哦。”

　　雪緒平靜地點了點頭，這在對麵三個人眼裏無疑是雪上加霜，高個子女生眼看忍不住要衝過來，卻被盧晗晴攔住。

　　“放過你很簡單，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來聽聽看。”

　　“離開真宴。”

　　原來如此。

　　“是紀尤佳唆使你們來威脅我的嗎？”顏雪緒癟了癟嘴，似乎在強力忍住笑意，“我以為完美女神紀尤佳至少不會對我這種人有所顧忌，沒想到還是逃脫不了狗血……唔，好意外。”

　　盧晗晴的臉陰鬱起來，上次跟紀尤佳差點翻臉讓她很不爽，倒不是說她喜歡紀尤佳，隻是不想就此被大家孤立而已。難得紀尤佳表態，她自然想要盡力修複裂痕，但沒想到雪緒並不配合。

　　“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真宴真的喜歡你吧？”自恃著和男生是初中同學的關係，盧晗晴對雪緒不屑，“白日做夢。”

　　“說是為朋友打抱不平，其實你也喜歡真宴吧？”雪緒一語道破。

　　“誒？這是怎麽回事？”同行的兩個女生愣了下，轉頭看向盧晗晴。

　　被當眾拆穿心事，盧晗晴惱羞成怒：“胡說八道！總之別再纏著真宴，給我離他有多遠就滾多遠，否則，你別想在遠景中學裏有安穩日子過。”

　　“我並不覺得離開他就能獲得安穩。”女生之間結下的怨哪會說散就散。

　　“也就是說你不同意咯？”

　　“就算我同意。”雪緒毫不避諱地直接盯住盧晗晴的眼睛，一字一頓，“你以為你就能得到真宴的真心嗎？”

　　“顏雪緒……”

　　接下來不過是打架而已，顏雪緒在轉身的那瞬間就意識到的接下來會發生的程序。漫長的成長歲月裏，已經忘了這是第幾次跟人動手，身體從最初的承受到潛意識的回擊再到現在的奮力還擊，這是一個漫長卻又短暫的過程。耳邊傳來女生喋喋不休的咒罵，眼前的世界起起伏伏混亂不堪，雪緒的內心卻變得出奇的平靜，好像靈魂出竅，跟人扭打在一起的是別人的身體。

　　被人摁倒在地時，光線跌入眼睛，恍惚之間，雪緒似乎看到幼年的自己，那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生，看起來柔弱嬌嫩的小女生，眼睛裏還流露著溫軟的光的小女生……再下一個翻身而起的瞬間她又在眼前消失了，隻剩下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黑色的雪緒，手腳變得淩厲而麻木的自己。

　　對方三人很意外，上次在舊畫室的走廊上，雪緒救淩音時沒有動手，於是她們以為隻要厲聲恐嚇，雪緒就會慌了陣腳。卻不知女生上次是因為要護住淩音，並且受了回憶的影響，所以才沒有反抗。但這一次，雪緒沒有任何顧慮，她痛恨被人欺負，經曆告訴她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上，容忍並不能解決問題。

　　除了盧晗晴，另外兩個看起來很壯的女生實際上隻是紙老虎，似乎沒料到對方這麽能打，揮出去的拳頭在雪緒身上宣告無效，眼前越來越生猛的情勢反倒讓女生們變得畏懼起來，這一畏懼頓時讓人多的優勢盡失，雪緒抓住機會死死摁住盧晗晴，手往上一撈便揪住了她長長的頭發，麵前有棵樹，雪緒想也沒想就抓住女生的頭往上撞。

　　這毫不猶豫的狠勁讓另外兩個女生被徹底震懾住，她們隻是礙於麵子前來幫忙，原以為盧晗晴一個人足夠應付，兩人隻需站在一旁鎮場麵，沒想到卻遇到個不要命的，擔心惹出禍端，於是兩人徹底變成打醬油的在一邊手足無措。

　　正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時，不遠處傳來叫“住手”的聲音，循聲回過頭去，隻見一個男生正朝著這邊衝過來，女生們沉浸在“糟糕，幫手來了”的擔憂卻在下一秒徹底消散。

　　——男生竟然一腳踩空，從階梯上摔了下來，最後以一個狗啃泥的姿勢“五體投地”。

　　“哈？”悲劇變鬧劇，兩個女生木訥住。

　　正在戰火中的雪緒和盧晗晴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慘叫聲吸引過去。待看清楚來人的麵目時，雪緒正狂升的戰鬥值陡然下跌，而本該抓住時機反擊的盧晗晴也被眼前的形勢直接石化。

　　“真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