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個人最般配麽?
她想起那天關真宴溫暖的手心。
他拉著自己逃離出黑暗籠罩的境地,旁若無人地蹲在水池旁給自己清洗傷口,冰涼的水流裏,他握著自己的手心卻出奇的溫暖。是的,這個看起來輕佻,有時候甚至很無賴的男生,有著很溫暖的手心,當他強硬地拉住自己時,那些溫暖也強硬地穿過皮膚進駐到她的身體裏。
也許正是那點些微的溫暖,讓自己開始有些相信他。
否則怎麽會聽了他說“沒事”之後,居然真的跟著他翹掉大半天課?
“真的沒事嗎?”躺在後山的坡地上時,雪緒不放心地又問一遍。
“跟著我就沒事。”之前明明嗬斥著分開躺了很遠的男生,懶洋洋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你怎麽又爬過來了?!”雪緒惱怒。
“一個人躺那麽遠會孤單的。”男生滿滿的委屈,“雪緒你就那麽怕我?”
“我有什麽可怕的。”明知道是激將法,卻還是因為倔強上了當。
“話說回來,雪緒你怕什麽?”男生饒有興趣地問,“剛剛那種情況,女生通常會哭的吧?”
“為什麽要哭?”
“誒?因為害怕啊,尷尬啊,委屈啊,難過啊……就會哭了吧。”
“我不會。”
“為什麽?”
“總之我不會。”
“不那麽強勢也可以的。”
“不可以。”女生硬生生打斷。
自找沒趣,關真宴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有沒有覺得現在很舒服?閉上眼睛,身心全部輕飄飄的。”
“嗯。”雪緒閉上眼睛,好像被溫暖的光包裹,“有種躺在雲上的感覺。”
“有個人在身邊,也覺得比平常更安心。”男生軟軟的聲音,“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你一直一個人生活?”
“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吧,之前是跟父母一起的。”
雪緒點點頭,雖然知道閉著眼睛的男生看不見。本來想問為什麽不跟著一起去國外,但也隻是想想,並沒有關切的理由。
“之前也帶過不少女生來這裏吧?”轉移了話題。
“沒有。”
“誒?”
“覺得很吵,她們會把雲和風都嚇跑。”
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孩子氣,男生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那為什麽帶我來?”
“那個啊,我也不知道。大概雪緒不吵吧。”關真宴聲音含混不清,雪緒以為他下一秒就要睡去,卻不想聲音又清晰起來,“原來多一個人呆在身邊真的很不同啊,景色也變得更加豐富了。”
男生眯起一隻眼睛,兩隻手擺出相框的姿勢,將頭頂的天空定格在食指與拇指之間的空白處:“以前看電視,總是看到主角做這樣的動作,一直想試試能看到什麽,卻又覺得矯情……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雪緒也試試看。”
“我才不要。”
“試試看啦。”見女生沒動靜,關真宴將自己的雙手移到了女生的上方,“這樣看也行。有沒有覺得天空突然離自己好近?”
雪緒睜開眼睛,望著那塊漏盡來的天空,雲和風都很輕,白色與藍色交匯的角落被男生的雙手框住,伸一伸手,似乎就能觸碰到那些顏色。
“突然有個奇怪的想法,好想和雪緒去看一次雪……”
男生放下雙手,側過身子,手肘卻因為青草發生滑落,差點半個身子砸到女生身上,情急之下雙手總算撐住,但兩人的距離還是一瞬間拉得無比近。
兩人明顯一愣,然後很快分開。
接下來是一大段的沉默,隔了好久,雪緒的意識開始模糊時,隱約聽見男生說了一句:“兩個人一起去看雪就好了。”
那一瞬間,好像有白色的雪花紛紛揚揚的灑落而下。
明知道是夢境,雪緒仍舊覺得自己的心鬆落下去一塊。
雪花在皮膚上融化,卻沒有冰涼的感覺,是暖的,帶著溫柔的觸感。
那些細碎的暖流,像是散落在世間的某種密碼,緩慢的,朝著某一處匯聚而來。
之後也果然和男生承諾的一樣,逃掉的課沒有遭到責難,不知道男生怎樣解釋的,第二天班主任還關切地詢問雪緒身體有沒有好些,想必是男生謊稱雪緒生了病,更出乎意料的是,因為今年的重點放在遊園會上,運動會因此取消,在關真宴的說服下,雪緒獨自打掃公區的懲罰也到此為止,得到了正常的班級輪流打掃秩序。
雖然幫了自己不少忙,但謝謝這種話,雪緒說不出口。
無論如何,在大家眼裏,關真宴對雪緒的好,已經超過之前的任何女友,難怪讓紀尤佳憤怒,連淩音也在心裏認定了兩人“最般配”這樣的想法。
“那個,淩音,有件事我很抱歉。”
雪緒不想對淩音隱瞞,或者說,她隻是想告訴別人自己和關真宴沒關係的真相,如果不說出來,會繼續被所有人誤解,她有些擔心,在完美的謊言下,連自己最後都會被關真宴的溫柔蒙蔽。
麵對女生疑惑的眼神,雪緒頓了頓,終於說了出來。
“我跟關真宴……並不是你看到的那種關係。”
§§第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