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緒洗漱完爬上床前,先替已經熟睡的妹妹塞好被子。女生恬靜的容顏,不知道夢見了什麽而微笑。真好,雪衣還是為了喜歡的食物和一場好夢就能微笑的人。
有時候,雪緒甚至覺得,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壞事。
希望雪衣的夢想永遠是每天吃到草莓蛋撻,然後睡覺前看兩集喜歡的動畫。
不會心痛、不會失望、不會憤慨。永遠活在童話的城堡裏,在自己的注視下,做那個簡單快樂的小公主。
“那雪緒快樂嗎?”雪緒記憶裏最美的女人這樣問過自己。
當時的自己怎麽回答的已經忘記了,應該是“看著雪衣就很快樂”之類的話。因為雪緒記得,接下來聽到女人說“那我也試試多看看光遠”這樣的話。
雪緒點點頭,看著遊晴在沙發上躺下,雙手枕著下巴,長長的黑發因此垂下來,快要到地上,黑色的眸子裏是常有的疑惑和哀怨,但那樣的神情適合極了她,雪緒覺得她美得像幅油畫。
“為什麽,隻有我不知道什麽是幸福。”
“不要緊的。”雪緒上前握住她的手,“那就看著別人幸福就好。”
說這樣的話時,雪緒還是個剛滿十二歲的孩子,卻握著一個成年女人的手,嚴肅正經地說著“那就看著別人幸福就好”的寬慰話。
的確是很滑稽的記憶,卻無論何如也笑不出來。“如果那時候能說更多安慰的話……”,反而是這樣帶著懊悔的黯然。
而幾年以後的現在,“看著別人幸福就好”變成了“看著雪衣幸福就好”。
那些曾有過期許的時光,對於雪緒而言,不是流動緩慢的雲朵或者甜蜜輕柔的棉花糖,而是被記憶風幹,漸漸凝固成的,一塊發黃的化石。
中午放學,雪緒坐在座位上正準備吃便當,有人移過來,遮擋了她麵前的一小片陽光。抬頭看到淩音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女生手裏端著飯盒,臉上是一貫的局促表情。
“我可以轉過來這樣坐嗎?”
是前後座的關係,隻要轉過身,就可以坐在雪緒的桌子對麵。
雪緒想起她和席菡決裂的事,點點頭,淩音受寵若驚地轉過椅子坐下來。
“你不去食堂嗎?”淩音問。
“嗯,太吵。”雪緒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吵吵嚷嚷,煩死人。
淩音點點頭。
“你也常常帶便當?”
“以前很少……”聲音在這裏跌落下來。
“是自己做的嗎?”雪緒轉移了話題。
“啊,不是,有時媽媽會幫忙準備。”
“看起來很好吃,有個會做飯的媽媽很幸福。”
“嗯,媽媽她是個好人……”
不知道為什麽,說自己的媽媽是個好人這種話……雖然沒什麽不對,但雪緒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淩音夾起一塊雞肉放進雪緒的飯盒裏:“不光看起來好吃,是真的好吃。”
想說不用,但看到淩音期待的樣子,雪緒不忍心拒絕,隻好接受。果然味道很好。作為回禮,也將自己捏的飯團貢獻了出來:“自己做的,不過味道還算可以,你要不要嚐嚐?”
淩音用勺子盛起一塊放進嘴裏,頓時眼睛亮了起來:“好好吃!”
“你跟我妹妹好像,吃東西時特別可愛。”想到雪衣,雪緒的表情非常溫柔。
很少有人誇自己可愛,淩音的臉害羞地紅了起來。
吃完午餐,兩個人自然地一起去水池洗飯盒。雪緒挽起袖子,弓著腰,將飯盒放到水流中,因為沾有油漬,清水不能很快清洗幹淨,雪緒翻來覆去洗了好幾遍才終於弄好。回頭看淩音,頓時有些好氣又好笑,女生站在離水龍頭很遠的地方,兩隻手指夾著飯盒,讓它在水流中自由衝洗,水閥也開得很小。
“淩音你太溫柔了。”雪緒有些無奈,“這樣洗不幹淨的啊。”
“不想被濺起的水弄濕衣服……”淩音不好意思地說。
想勸說沒關係,馬上又想到女生通常是因為有喜歡的人才會這樣小心翼翼地重視自己的形象。於是雪緒理解地點點頭,伸手接過淩音的飯盒:“我幫你洗好了,反正我已經打濕了不少。”
此時水池的人並不多,隻有水流歡快地嘩啦啦流淌。
“以後……我可以和雪緒一起吃午飯嗎?”淩音低下頭,劉海遮住眼睛,這樣問時似乎很緊張。
“好啊。”雪緒說。
經過走廊回教室時,看到幾個女生靠在陽台上對下麵指指點點。順著方向看過去,隻見樓下操場上,關真宴和紀尤佳正朝這邊過來。知道此時有很多眼睛盯在自己身上,紀尤佳向關真宴靠得更近了些,男生照例沒有甩開她搭過來的手,紀尤佳笑得更加開心起來。
“有什麽好看的。”
雪緒不以為意,轉過頭發現淩音卻呆呆地盯著樓下的兩人。
“好耀眼。”淩音說。
即使是傷害過自己的人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也可以這樣用羨慕的口氣讚歎。雪緒有些同情起淩音來。
“他們沒有交往……”不想讓淩音知道自己看到了那封信,雪緒又補充了一句,“我聽說的。”
“遲早會的。”
雪緒看到淩音的眼神黯淡下來。
“不會。”雪緒想起關真宴說過的話,非常自信。